走开!不要来攻略我!(21)
别人如何看待自己,如刘钦这样的人,早就不会在乎了,可是当视线的源头换做这少年时,却不可忍。
或许是因为受了他两次大恩,也许是因为,这少年,和他见到的所有人,都不太一样。
云起道:“抱歉,我没有在你说的地方生活过,所以没办法感同身受。但就算能,我也不会同情你,因为你们不是失去了平静度日的资格,你们只是还想要更多。”
这世上,谁不想要更多?
云起的“不同情”,却让刘钦骤然轻松起来,摇头道:“云起你知不知道,你有时候真的挺让人讨厌的。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没听过吗?”
大家都活成一团烂泥时,当然谁也不会嫌谁脏。
这个时候,镜子的出现就很讨人厌了。
云起道:“水又没求着鱼来住,我自清浊,与尔何干?”
转身离开,去敲普泓的房门。
刘钦坐着没动,好一阵才微微摇头,自失一笑,伸了个懒腰站起来,洒然向外走去。
水是没有求着鱼来住,可是我这个烂泥塘,却希望能有很多鱼来住啊!
很多很多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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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普泓说了下明日启程的事,云起便抱着小胖墩回房,进门便是一脚踹向门后的黑影。
可惜他怀里的小东西很大程度上妨碍了他的动作,而来人功夫也不弱,一闪身躲开,冷哼道:“大爷我专门跑来给你通风报信,你就这样回报我?”
云起道:“不需要。而且我说过,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陈群冷笑道:“你不敢见我,是不是怕我戳穿你的谎话?”
云起瞥了他一眼,懒得说话。
陈群愤然道:“什么天生的奴才,全是骗人的对不对?你害的老子一夜没睡!奴才个屁,你信不信现在刘钦若是站在我面前,我就一刀捅了他!”
“是啊,我是骗你的,”这个人说起皇子的时候,从无半点尊敬,怎么可能对他们有什么奴性?云起道:“因为你受的教育,和他们是一样的,所以很容易代入他们的身份去思考问题,知道换了你是他们,恐怕也会如此选择,自然就少了几分怨恨。”
陈群指着自己的黑眼圈,咬牙道:“你看看,你看看!你也是佛门出身,出家人不打诳语知不知道?你这算什么?算什么?这样耍人好玩吗?”
听闻原来自己骨子里竟带着所谓的奴性之后,他是真的吓得头都要爆了,辗转发侧,彻夜未眠,差点把自己头发都揪完。
云起道:“你骨头断了,眼睛也瞎了吗?你什么时候看见我出家了?还有,天生的奴才是假的,但我讨厌你是真的——你是不是忘了你昨天做了什么了?你要是再不滚出去,我就要自己动手请了。”
他有时候甚至都怀疑,前几天挨了他几十棍子的人是不是这小子,肋骨都断了几根,还一天到晚活蹦乱跳的——若不是先前不小心打多了几棍,有些不好意思,他恨不得再重打一遍。
陈群慌忙举手,要求暂停,道:“昨天的确是我的错,我是没立场来指责你……所以我今天不是来将功抵过了吗?你就不问问我,来通什么风,报什么信?”
云起抬手驱赶,道:“没兴趣。” 不管通什么风,报什么信,都是事后诸葛亮。
陈群愤然出门,迈出去一步后又缩回来,也不管云起听不听,快速道:“他们原本的计划,是想用那些小和尚的安危,要求你配合他们演一出戏。之前你算到会有袭击的事,被他们传的神乎其神,就是想利用这一点,让里面的奸细自己露出破绽。
“初步计划是将有嫌疑的人每个人手上用特殊的药物做个记号,然后让你做一场法事,言明如果不是奸细,法事后手上的标记就会消失,这样谁悄悄抹掉了自己的标记,谁就是内奸。
“这个计划是顾瑶琴那个女人想出来的,她最近对我挺上心的,每天亲自送汤熬药,我才趁机从她嘴里问出来。
你可千万别着了他们的道儿,先前的事也就罢了,出家人慈悲为怀嘛,知道他们有难提醒一声不算什么。可你若是真的帮他们演戏找出内奸,就算彻底上了他们的贼船了。
“像你们这样的神棍,保持超然的身份比什么都重要,要是真的身上贴上了四皇子的标签,别说其他皇子,连皇帝都容不下你们。”
云起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或许是从朋友的死亡中走出来了,这人竟又有点脑子了?
只听陈群继续道:“还有,他们商量过了,就算你拒绝,也绝不能和你交恶,要好好道歉安抚。
“云起我告诉你,打一棍子再给个甜枣,这是这些人惯用的伎俩。很多人就吃这套,被人打了还感激涕零,全然忘了,那颗枣儿原本就是他自己的。”
他快速的一口气把话说话,末了吐了口气,道:“好了,上次我射你一石子儿,你打了我二十多棍,断了我两根肋骨,算是扯平了。昨天我冒冒失失闯到你房里指责你,可你也耍了我,害的我一夜没睡,完了我还给你打探消息,所以现在也扯平了!我陈群,可不欠你什么了!”
说完不再停留,转身离开,背着手,竟还有那么几分潇洒劲儿。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能别再纠结cp了不?关于纨绔那篇,悄悄说句实话,写的时候完全是冲着四哥去了,后来不是那啥就不敢写了吗?再然后,不知不觉就写完了,结果发现贴着耽美的标签,却写成了无cp,编编说这样不行,实在没办法,就找了个路人甲写了个番外……所以才专门说了,别看番外啊!
我不是说这篇是无cp,只是说纨绔的cp不要拿来参考…… ̄^ ̄゜
☆、第 23 章
第二十三章
一夜无话,第二天和尚们早早起床,将院子里的雪扫了,吃过早饭,背上包袱,带上斗笠,便出发了。
刘钦一共派给他们六名侍卫,这六名侍卫,轮流派两名骑马先行,负责探路和提前安排住宿,剩下四人则牵着马,与和尚们一路同行,护卫周全。
和尚的队伍里只多了四个人,且都是步行,这点在很大程度上避免了被人误以为其中藏了人证,可见刘钦这次,是说话算数的。
按说以刘钦他们此刻的处境,最有利的解决方式,便是利用云起一行人转移那些人的注意力。
和尚人虽不多,战力却不俗,以他们为饵,一方面可以暗度陈仓将人证移送回京,一方面和尚们若是受袭,甚至有所伤亡,皇帝必然暴怒——皇子之间明争暗斗,皇帝尚能忍,但若是肆无忌惮的攻击他慎重其事派人去请的人,坏他的布局,却不可忍。
虽然这个计划提前被刘钺点破,被云起洞悉,但实际上若刘钦铁了心要这般行事,和尚们也无可奈何。
正如陈群所言,这些人惯用的手段,就是打一棍子再给个甜枣,这就是刘钦给的甜枣。
明明和尚们原本就和此事全然无关,却还要感谢刘钦放弃算计他们。
明明枣是自己的,却还要谢人的不夺之恩,正如明明命是自己的,却常要谢人不杀之恩一样,归根结底,只怪自己太过弱小。
完全自行上路之后,和尚们的行动就“散漫”了起来。
路上不小心被石头绊了一跤,原该自认倒霉,和尚们却一定要将它从路基上挖出来,扔的远远的,再将路填平了才肯上路。
道旁有倾覆的车辆,人多摇头,擦身而过,和尚们必要上前搀扶,将马车修好,货物重新装好,才肯上路。
道路被山坡上滑落的积雪覆盖,人皆翻越而过,和尚们却非要停下来,将积雪全部铲尽,才肯上路。
路上有人拉着装满柴草的板车艰难前行,人皆习以为常,和尚们却一拥而上,前拉后推,直到分道扬镳,才肯上路。
小道上的独木桥,雪后危险湿滑,人皆小心翼翼度桥,或绕道而行,和尚们却要过去,将那小桥加宽加固,又在两端钉下木桩,木桩上架上长棍,做出一个简易的扶手,才肯上路……
同行的几个侍卫,态度从难以理解,到习以为常,到搭把手,又到和和尚们一样,看见“不顺眼”的东西,就习惯性的上前“修理”,也就用了五六天的时间。
是以当他们看到有个老人坐在道旁沟渠里时,不等和尚们动起来,自己便上前问了句:“老丈,怎的坐在这里?”
老人冻的脸色发青,身上头上都是雪花,下巴和舌头都僵了,说话很不利索,却挤出一点笑容来,挥手让侍卫别管他,道:“小、小老儿走累了,避避风,稍后就回家去了。”
侍卫笑道:“这大冷的天还出来,是心里不痛快了吧?怎么,儿女不听话了?没事儿,我们送你回家吧,哪个儿子不孝顺,我们替你收拾他!”
他原是打趣,老人却勃然大怒,道:“谁告诉你我儿子不孝顺了?我儿子媳妇儿,都是天底下顶顶孝顺的人!走走走!快走!再不走,老儿我用拐杖敲你!”
他冷得厉害,抖抖索索的说不来一句完整的话,却气势十足,一脸凶悍。
侍卫一片好心却讨了个没趣儿,只是他跟着这堆和尚混久了,脾气也变好了些,自不会和这可怜的老人计较,耸耸肩,回到队伍。
然而和尚们却不走,因为云起不走。他不仅不走,还跳下干涸的水渠,蹲在老人面前,从怀里掏出一个素饼,递了过去,道:“我们送你回家,可好?”
老人一挥手将素饼打落在雪地上,怒道:“都说了不用你们多事!老夫又不是乞丐!要你给甚吃的?滚滚滚,都给我滚!”
侍卫见他这般不识好歹,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道:“云公子,既然他……”
云起摇头打断他的话,从怀里掏出一锭四五两重的银子,放在老人干瘦如枯枝的手上,依旧问道:“我们送你回家,可好?”
老人愣愣看着手心里的银子,银子带着少年的体温,热热的灼着他的掌心,老人好一阵才慢慢弯曲手指,将它紧紧握在手心里。
两颗浑浊的泪水慢慢在凹陷的眼眶里酝酿,老人慢慢伸出手,捡起地上的素饼,拍去上面的积雪,珍而重之的放进怀里,这才对云起露出一个哭一般的笑容:“好。”
这般前倨后恭,贪得无厌的小人嘴脸,原该让人鄙视嘲笑才对,但面对老人那张苍老的脸,含泪的笑,却谁都生不出嘲笑之意来。
云起也没笑,招呼道:“过来搭把手。”
两个侍卫率先跳了下去,一人弯下腰,一人搀扶老人,直到此刻他们才发现,老人的双腿瘦如枯骨,完全使不上劲儿,显然已经瘫痪多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