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您成功逃生(31)
再加上,不管是捉迷藏,还是绞刑架(hangman),这两个游戏都需要不止一个人玩耍。
所以,莫奕才会猜测,这是一对兄弟。
他松了口气,用手掌支撑着自己的身子站了起来,由于蹲下的时间太久,腿脚有些发麻,莫奕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倒。
但是莫奕顾不上自己膝盖以下还未消解的酸麻,他加快步伐,绕开整个房间里众多的小床,径直走向院长室。
宋祁恰好从里面走了出来,两人打了一个照面。
莫奕猛然发觉,宋祁的脸色好像越发不好了。
他有些担心地问道:“你还好吧?”
宋祁闻言,深深地看向他,一双浅灰色的眼瞳似乎色泽更淡,在灯光下泛着无机质般的光晕,他注视了莫奕几秒,突然勾唇一笑:“没事。”
既然都这么说了,莫奕也不好继续追问,只好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
“如果不舒服的话别逞强。”
宋祁点点头,然后将手中的文件递给了莫奕。
莫奕抿抿唇,伸手接过文件,低头仔细读了起来。
这是一对兄弟,哥哥叫做艾尔伯特,弟弟叫做亚伦,这两个都是非常典型的希伯来名字,显然与家族的宗教信仰关系很大。
除此以外,更吸引莫奕目光的,是他们的姓氏“霍华德”。
虽然莫奕对英国的姓氏了解不多,但是他也知道,霍华德家族是英格兰颇有威望的贵族,那么这是不是说明……这两个孩子和这个家族沾亲带故呢?
可如果真的是这样,他们又怎么会流落到这个孤儿院呢?
莫奕带着心底的疑问,继续读了下去。
或许是由于这个孤儿院里存在的不法勾当的缘故,不少记录都极为简略,有些还夹杂着那个时代下层阶级的黑话,看上去令人甚至有些摸不着头脑。
莫奕一边皱着眉头琢磨着话里话外的含义,一边缓缓地翻开了第二页。
那里夹着两张豆腐块大小的剪报,纸页泛黄,但是字迹还尚算清晰。
两则都是讣告。
第一则是一个上战场不幸身亡的男人,第二则是落魄贵族家庭遭遇火灾,疑似精神失常的女主人放火自焚。
一场悲剧的大致轮廓被缓缓勾勒出来。
在一战战场上不幸身亡的丈夫,和因为承受不了悲痛而精神失常,从而放火自焚的妻子,以及年幼失怙,几经辗转流落公立孤儿院的一对兄弟。
莫奕仔细看了看日期,由于此时正是一战战时,成为孤儿的人数激增,政府的主要精力也放在国外战场上,所以才会导致阴暗滋生,此等不法勾当无人制止。
源源不断的孤儿通过明里暗里各种途径被送至此处,然后很快便会被转手卖掉,其间停留最多不过半月。
——而这对兄弟的记录却持续了有足足一年半。
看着那页纸张上最后一次记录下来的日期,莫奕一愣,脑海中闪过一丝模糊的想法。
他在自己的背包里匆匆地翻找着,然后拿出了那本自己在图书室找到的书。
莫奕翻开书页,尘土飞扬的发黄纸张中,夹着另外一张剪报。
被潮气沾湿而字迹不清的剪报上,那个身材高大的女人站在镜头前,苍白而模糊的五官直直地注视着镜头,显得呆板而僵硬。
然而莫奕关注的却不是照片,而是剪报上标注的日期:
1919年3月17日。
莫奕再扭头看向那张孤儿的记录,上面标注的最后一次日期是:
1919年3月10日。
这对兄弟在这个孤儿院,一直待到了绞刑行刑一个星期前。
为什么他们会在这里待这么长时间呢?
难道是因为他们的贵族身份,使院长不敢将他们轻易卖掉吗?
莫奕皱了皱眉头,总是隐隐约约有些不详的感觉萦绕在他的心头,令他不由得有些莫名地烦躁起来。
他将那张剪报重新夹回了书中,伸手撑住身旁的床柱,站起了身来。
抬头间,莫奕的目光猛然对上了挂在墙上的那张肖像画。
院长室里苍白的灯光照亮了狭窄的房间,从头顶上打了下来,显得冰冷而森然
高大女人刻板严肃的面容被框在破碎不全的相框中,泛黄卷曲的相片中,女人一双空洞洞的眼睛直视着前方,负手站着,一身肃穆的黑衣看上去格外的不详。
她的姿势和身上的衣服,与剪报中完全一样。
莫奕的心口一紧,如果过电一样猛地绷紧身躯,后背阵阵发凉。
——他知道自己的违和感出自何方了。
英国要判一个人上绞刑架,司法程序异常漫长,有时候甚至要经历好几个月。既然院长在三月份被处刑,那就说明她至少在二月就已经被捕入狱了。
那么,在院长被捕,孤儿院被查封之后。
这些记录又是谁做的呢?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莫奕歪着头想了想, 突然走上前去, 仔细打量起了那副画。
打量了一会儿之后,他缓缓地皱起眉头,然后伸手轻轻摸了摸相框。
相框质量并不算很好,粗糙毛刺的边缘扎着莫奕的指尖, 带来钝钝的痛感, 但莫奕注意到的是,在相框毛糙的表面之上,排列着一小行点状的凸起。
他加大了些力道, 那些小小的凸起随着他的动作细细碎碎地掉到了他的掌心里。
棕褐色的。
莫奕抬起手掌,凑近闻了闻,不禁愣住了。
这些……应该是凝固干涸后的血迹。
按照这些血块排列的规律, 应该是从压力很高的动脉中喷溅上去的。
莫奕稍微后退了几步,仔细地审视着挂着相框的这面墙壁。
墙壁没有贴壁纸, 光秃秃的墙面有些泛黄,角落里洇着暗淡的水渍和肮脏的霉菌,整个房间都没有丝毫的血迹在上面, 也没有重新粉刷过的痕迹。
莫奕思绪一动, 从墙角拉过了一张翻倒在地面的凳子,抬腿踩了上去。
他伸手握住相框两侧, 微微一使力, 将它从墙壁上整个拿了下来。
一扭头, 莫奕就被无声无息出现在在自己身后的宋祁吓了一跳。
宋祁微微仰头, 伸手扶住因为破旧而摇摇欲坠几乎散架的椅背, 然后用一只手帮他托起相框沉重的底部,侧了侧面容,转眸看向他:
“你的手还伤着,我帮你吧?”
莫奕点了点头:“多谢了。”
说毕,他扶着宋祁伸过来的手,跳下了椅子,然后径直向院长室外走去。
宋祁用一只手轻轻松松地拎起沉重的相框,跟上了莫奕的步伐。
院长室外的那一整间屋子,墙壁上都被层层叠叠的干涸血迹布满,或是喷溅装或者抛洒撞,甚至还有滴落状,污褐色的血迹在墙壁上显得触目惊心,几乎令人不忍直视。
莫奕从靠近院长室的地方开始,一边缓慢地沿着墙壁走着,一边仔细地观察着墙壁上血迹的走向。
终于,他在房间正中央停下了脚步。
莫奕深吸一口气,眼眸中闪烁着细微的亮光,扭头看向跟在他身后的宋祁。
还没有等他开口说些什么,宋祁就心领神会地走上近前来,在他的身侧停下脚步,仔细地观察着这面看似完全不起眼的墙壁。
莫奕有些呼吸不稳,清平透亮的目光中藏着浅淡的激动,他踮起脚尖伸手指向宋祁侧上方的一片墙面,有些急促地开口说道:
“你仔细看那里,上方血迹喷溅较少,但是有一整条血迹从这里延申到那里。”
为了指明血迹走向,莫奕向宋祁又靠近了些,两人的双颊挨的很近,宋祁几乎能够感受到莫奕温热的呼吸轻轻地喷洒在他的侧脸上,令他不由自主浑身紧绷了起来。
莫奕毫无所觉,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漆黑的眼眸愈亮,语速也越来越快:
“你看,那到血迹在上方突然戛然而止了,然后在不远处又重新开始延申。”
“这里的墙壁上肯定曾经有过什么东西。”莫奕肯定地下结论道,然后伸手按住了宋祁的肩膀,扭头看向他,两人的距离顿时拉的极其近,几乎像是莫奕半环抱着他似的。
莫奕无知无觉地继续说道:“你搬着相框上……”
他的话语突然顿住了,目光有些古怪地地打量着宋祁:“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怎么脸这么红?”
说毕,莫奕还准备探手摸向了宋祁的额头。
宋祁脸上不由得温度更高,他赶忙在半空中截住了莫奕的手,然后强作镇定地摇摇头,回答道:“我没事。”
莫奕这才注意到二人此刻靠的太近,赶忙拉开了一点距离,他有些抱歉地笑笑:
“不好意思,刚才是我太激动,有些失态了。”
不过,莫奕没有看到的是,在他离的稍远之后,宋祁眼眸中瞬间划过了一痕浅浅失落。
空气中的氛围顿时有些尴尬。
莫奕顿了顿,又顿了顿,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宋祁之后,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
“那个……我的手你还要握多久?”
宋祁抿抿唇,用拇指不着痕迹地在莫奕的掌心处轻轻摩挲了一下,然后维持着自己面容的不动声色,道貌岸然地说道:
“抱歉,忘了。”
但他红的滴血的耳朵尖却暴露了他并不平静的情绪。
莫奕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说道:“那个,你搬着相框站到床上去,试试能不能和上面空白的地方重合起来。”
宋祁镇定地点点头,根据莫奕的指令站了上去,把相框贴到了墙上。
相框的角落和血迹的边缘严丝合缝地重合在了一起。
——就连墙上带着灰尘的,几乎看不见的淡淡印痕,都重合的天衣无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