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儿子亿万个(13)

　　终于，这顿美味的大餐，要开宴了。
　　许久之后，当一号带着人、浑身血淋淋地冲进这个坑底时，看到的便是满地的透明碎肉以及粘液。
　　那种胶状的液体，他非常熟悉。他曾经在这样的胶体中呆了很长一段时间，那感觉非常古怪，温暖潮湿，连鼻子都被堵住，可却并不会让人感到窒息。有时他恍惚会以为自己，就处在母体的羊水中，所以才会有这种让他忍不住想要安心沉睡的舒适感。
　　可是如今，这种透明的粘液洒满了整个坑洞，甚至连墙壁上都是。看着这样的场景，他完全可以想象，就在不久前，这坑洞里发生了什么事，而他要寻找的人又到底经历了什么。
　　此时洞外的厮杀与惨叫声依旧连绵不绝，而洞内唯一的守卫也被他身后的同伴们合力杀死了。
　　而如今，洞中便只剩下了唯一一个还活着的敌人。
　　一号冷冷看着那与他所要寻找的人相似、又完全不一样的样子，面无表情地朝对方走了过去。
　　大概有些美好的东西，都很难在这个世界上存在太久。他只是有些后悔，在对方还在的时候，没能给予一些他所期待的回应。
　　只希望，对方抵达了他口中的那个美好的地方之后，不要再遇上这些人和这些事了。
　　至于留在这里的这些肮脏的东西，就由他将其所施加在他身上的所有的伤害，全部还回去——
　　随后，一号便张开了与许褚相似的巨嘴，朝对方狠狠咬了过去。
　　

　　☆、第14章 死亡和新生
　　“啊——住手！不对，住嘴！”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烈厮杀的许褚，还没能缓过劲来便看到了来攻向他的一号。
　　之前在那个大果冻攻击的瞬间，许褚想起了之前自己与小叶子对抗的过程。于是他反应迅速地张开了与对方相似的大嘴，猛然攻向对方的腹部，并且用仅剩的力量，钻进了对方体内。
　　而小叶子也帮了很大的忙。两人在吞噬这件事上，都已经驾轻就熟，二打一，简直稳操胜券。虽然体外还有对方的帮手，不停地在撕扯许褚的身体。但是许褚却快速地与小叶子一起，吞食着对方的力量来补充自己。
　　就这样，这整一场厮杀，最后变成了单方面的一顿美味盛宴——就是许褚一点都不觉得美味。
　　终于拼尽全力智斗歹徒活了下来，许褚还没能多感受下活着的喜悦，便看到了面无表情要攻击他的一号。幸好他立马明白了对方的脑回路，赶紧喊了出来。
　　而此时，听到熟悉的声音，一号惊讶地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坑坑洼洼、明显看起来与之前那人不太一样的生物。
　　“我、我就是——”许褚说话说一半，却又忽然顿住了。
　　这让他怎么说呢？难道说他就是他们的麻麻？虽然事实确实如此，但士可杀不可辱，他死都不要说出口！
　　就在许褚纠结着如何证明自己，另一边的一号却已经忍不住低下头，颤抖着蹭了蹭对方坑坑洼洼的脑袋。
　　真好，他想，这样真是太好了。
　　==
　　好不容易回到自己的巢穴，许褚还没能歇口气，却又听到了另一个噩耗。
　　之前的那场战斗，是两个族群的厮杀。虽然他们成功冲入了对方的巢穴，将许褚救了出来，但其实也只是惨胜。他们折损了大半的人，虽然几个成年体活了下来。可是7号受了很重的伤，而小绿——
　　许褚发愣地看着眼前破碎的金属片，过了许久才明白，这就是小绿身体的碎片。
　　所以小绿其实是一个机械鸟吗？
　　听着耳边7号悲戚的哀鸣声，即便吃惊于小绿的真实身份，想起之前小绿乖巧照顾一号、给他打下手、偶尔与7号打闹的样子，许褚也忍不住眼眶泛红。
　　“它是为了救7号，冲进去被碾碎的。”一号沉声说道。
　　此时7号唯一剩下的那个翅膀，都只剩一半骨翼，断处支棱出来的白骨上，还挂着鲜红碎肉。见此许褚便明白，当时的情景有多惨烈。
　　他忍不住俯下身，微红着眼摸了摸7号少了半边头皮的脑袋，却听7号的悲鸣声更加凄惶。七号像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子见到了大人，又像是心中有着无处宣泄的悲伤，只能找最亲近的人倾诉。
　　许褚心中未必比7号好受多少，他不仅失去了小绿，还有许多他亲手养大的孩子。可是在这时候，他却需要比任何人都坚强。
　　他想了想，用新长出来的触手，拿起之前给小绿织的却还没来得及给它的毛衣，迅速将几个口封边，制成了一个小袋子。随后他把被其他人细心收集起来的所有金属碎片，全都放进了这个毛线袋子里。
　　将这个袋子轻轻放到了7号的脑袋边，他随后划破自己的身体，用流出来粘液覆盖到了7号的身体上。
　　一边用触手轻轻抚摸着7号的脑袋，许褚一边俯下身安慰他道：“小绿只是去了那个美好的地方，它在那里会过得很好。而且只要我们努力，也许还能让它重新回来。你要好好保管这些东西，不然到时候小绿回来了，却没有身体能用，它会很伤心的。”
　　他不知道小绿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为什么在这种原始到不能原始的世界里，会有一个如此制作精良的机器人。但是既然有机器人，那么必然会有能修理机器人的机械师。无论如何，他总要试一试的。
　　7号闻言似懂非懂地看着许褚许久，随后伸出了已经消失了一半骨头的左翼，轻轻将那个袋子搂到了自己怀里。
　　许褚用粘液，薄薄地裹住了7号全身，将那个袋子也与他裹在了一起。看着7号略带希冀地搂紧了怀中的袋子，又朝许褚身边靠了靠，才终于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许褚陪了7号好一会儿，直到对方的胸口终于有规律地起伏之后，才在其他人的帮助下，悄声离开了。
　　事后许褚才知道，其实早在他受到攻击之前，一号所带领的狩猎队便已经遇到了对方族群的人，并进行过一场厮杀。虽然对方非常强大，并且其中有一部分竟然还拥有着音波攻击的能力，但是最终一号他们还是将他们全部杀死，并带了回来。
　　原本一号便担心对方会再次向他们进行攻击，所以才匆忙回来，打算重新做部署。可是没想到对方的反应竟如此迅速，并且一击既中许褚。
　　幸好最终许褚并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可是看着对方身上那坑坑洼洼的伤口，一号也忍不住隐隐后悔当初的莽撞。
　　要是当时他不是立马回来，也许他们的巢穴不会这么快暴露，也就不会有之后的那些事了。
　　冬天正式来临之前，许褚让人将死去的小虫子们都收集起来，埋葬在了他们原先的巢穴附近。
　　许褚身上裹着厚厚的毛皮，看着他们一个个被安放埋葬。有些虫子甚至还没有他的巴掌大，而更有一些，是已经完全无法找回了。
　　他不知道这次有多少人死去，又有多少人死得悄无声息，默默无闻。
　　在冬天到来的第一个晚上，许褚在墓园边上静静守了一夜。在第二天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到他身上之后，他终于再一次带上了往常的温和笑容站起，由一号搀扶着，离开了这座埋葬了他无数孩子的墓园。
　　当天晚上，他便迎来了又一次生产。
　　这一次的生产异常艰辛。许褚疼得几乎满地打滚，产出来的卵，铺满了整一块毛皮地毯，差点吓坏了小叶子。而一向干练的一号，看着这场景，也几乎手足无措。
　　幸而其他人对此已经习以为常，熟练地将这些坚硬的卵，转移到了他们早已准备好的一个个木箱中。这些木箱底下铺着厚厚一层柔软的毛皮，上面又撒了一层碾得细细的肉糜。他们将卵在肉糜上铺了一层，再放上一层木板，铺上毛皮继续层层叠放。如此循环，装了满满十几个大箱子。
　　随后他们也不将这些箱子从洞穴挪走，就放在离许褚最近的地方，好让他有空便时刻照看。
　　这一次的孵育，许褚分外小心，连平日里每晚的爱的教育都没有了，全身心扑在了这一批新出生的卵上。
　　其实一开始他生出来的虫子并不是卵生的。只是奇怪的是，之后不知道从哪一批开始，他生的便成了一大堆的卵。那时候他还不知道怎么孵化，不过很快只过了一个晚上的时间，也并不需要他怎么照顾，大多数的小虫子便破壳而出。
　　只不过又到后来，他所生出来的卵孵化时间越来越长，而卵的个体也越来越大。后来在几个成年体的帮助下，他逐渐摸出了孵化的诀窍。
　　这些卵并不需要他怎么照顾就能顺利孵化，只是需要注意的是，在它们孵化后，要尽快引导他们离开孵化箱。以免他们因为饥饿开始彼此攻击，甚至吃掉他们未出生的兄弟。
　　因此他们在卵下铺了厚厚一层肉糜，好让刚出世的小虫子们立马便能进食，降低它们的攻击性。而随后便要许褚引导它们，从孵化箱两旁的特地准备好的空洞中钻出来，交给一号他们带去照料、训练。
　　所以这段期间，许褚时刻注意着这十几个孵化箱，一有动静他便急忙上前，蹲在孵化箱旁朝它们嘘嘘地叫唤着。
　　刚出生的小虫子们，天然带着对母虫的无条件的服从。它们对于许褚的声音以及气味相当敏感，很快便能辨认出他，迅速来到他身边。有些小虫子甚至还特别机敏地从箱子里捧了一大捧肉糜，跌跌撞撞地跑出来送到许褚身边。
　　它们似乎天生便带着照顾母虫的基因，还没有懂事，便已经知道要照顾他了。
　　许褚好笑地摸了摸它们的脑袋，便将他们交给了一旁的一号他们带走了。
　　等这些虫卵们完全孵化完，他才有时间再次去看这些小虫子们。而在此之前，只能先交给一号他们照顾了。
　　直到洞穴内，逐渐出现了这些乱窜的小身影。之前那场厮杀留下来的沉寂氛围，才渐渐消散。
　　只是可惜，无论一个种族在如何强大，总会出现那么几个先天带着缺陷的孩子。
　　许褚最后从孵化箱中取出了几颗始终无法孵化的卵，他能感觉到这些卵中一部分已经没有了生机，而最后一个也已经奄奄一息。他叹了口气，坐在一块柔软的垫子上，将这颗还有些气息的卵放置在自己身下。
　　他不知道这种生物的孵化到底需要提供怎样的条件，而他所能做的也无非就是这些了。
　　而一旁的小叶子则对这颗卵充满了好奇。
　　

　　☆、第15章 母之血，父之精
　　其实那天晚上许褚的样子，真的快把他吓坏了。这比他们之前差点被那个大个头吃掉，还让他感到害怕。他从来没有见过他的寄主这个样子，好像那些从他体内出去的东西，同时带走了他身内的所有力量，让他虚弱无比，它都以为他就要死了。
　　幸好它就在他的身体里，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对方体内蓬勃翻涌的力量。
　　那些卵的形成便是由于这股力量。所以这些卵内部都积蓄着纯粹的力量，至于那些被挑出来放置在一旁的那些卵内，其中的力量已经洇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