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一个做好人的机会(38)
这叫商时景登时松了口气,他终于有合适的理由不用管张霄这个醉汉了,于是赶紧大步走了过去,待站在巫琅身旁,却见一个沉稳年轻的男子将张霄扛了起来,冲他们两人微微点了点头,默不吭声的走了。
商时景心里有些纳闷,却见巫琅也点头示意了一下,看起来并不在意,想来这男子应是可信之人,便也不再多问,倒有些庆幸解决了个麻烦。
毕竟于情于理,他作为“三弟”也不能袖手旁观,可是一个喝醉的男人无异于等于超级大麻烦。
他内心是拒绝的。
血蜜酒还在他的血液里流淌,微醺的感觉很舒服,商时景深吸了口气,终于明白有些人为什么愿意长醉不醒。
世上众人皆醒,醉我一个何妨。
倘若天下皆醉,我又何必独醒。
商时景脸颊微微泛红,他的酒量不差,只是平日里极为克制,不似尚时镜几乎滴酒不沾,一时间竟不知道是自己想醉,还是这具身体实在是太菜,连一碗的血蜜酒都受不住。他倒也想有这般豁达的心境,可惜理智在见到岳无常跟锦眉的那一刻迅速回笼,蛇尾的女子身躯曼妙,缠在岳无常身上的姿态也堪称撩人,他冷静的看着眼前两人,心知这便是自己接下去的道路了。
“无常,锦眉夫人,这便是我三弟尚时镜。”巫琅微微笑道,为双方互相介绍。
商时景微微颔首,只听岳无常朗声大笑道:“早就听说巫道兄有五个结义兄弟,其余几位都已结识,唯独尚道友来去无踪,今日才有幸相逢。”客套话人人都会说,全看说得动不动听,舒不舒心,岳无常看着粗犷鲁莽,却实则粗中有细,反倒是他那妻子很有些爱理不理的模样,不知道是性情高傲,还是不知晓人情世故。
“岳殿主。”商时景的称呼亲疏立现,岳无常脸上的热络却丝毫不减,倒是锦眉有些不屑,她又动了动,将自己整个身体藏在了丈夫身后,他并未对此有任何动容,单刀直入道,“尚某有一桩交易要与二位做。”
岳无常并不吃惊,笑道:“哦?是怎样的交易,倘若是岳某无能为力之事,还望海涵。”
“是怎样的交易,要视岳殿主对爱子到底有多么看重来决定。”商时景缓缓道,“是仇恨愤怒至除齐飞云之外,还要杀死祝诚;亦或是冤有头,债有主?”
岳无常忽然咧嘴一笑:“听尚道友的意思,是想保下祝诚这个贼精了?”
刚承受过丧子之痛的父母会是这个模样吗?
虽然商时景不曾为人父母,却也曾为人子,心知肚明父母纵有千万般的不是,心中对孩子疼爱总是不假。
可是岳无常跟锦眉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刚死了儿子,强颜欢笑与真心畅快的区别,商时景还是区分得清楚的。
“杀他也是无用,昆仑宫有心斗法,祝诚不过是个借口。”商时景淡淡道,“与岳殿主所想恰恰相反,倘若要寻找祝诚本人,不知道要花耗多少工夫,我需要祝诚死在斗法之中,且是头颅悬挂万骨窟,尸首分离,受烈日暴晒,永不得安宁。”
这话尽管说得狠毒,然而在场众人却都心知肚明,此人是不是祝诚并不重要,而是自斗法此事之后,他就是祝诚。
尚时镜并不是想保祝诚,而是他需要祝诚的死讯自斗法之后传遍天下,死的是谁却无关紧要。
纵然岳无常心细如发,也猜不透眼前这个白面书生心里头到底是在想些什么,听他口吻,要说是想对正道服软,可弄不出昆仑珠也是无用,而此事对自己并无任何坏处,祝诚的首级倘若到时挂在万骨窟上,也可恐吓正道一二。
心中仔细盘算,岳无常便有了计较,他和善笑道:“此事对我倒是不难,只是交易有来有往,尚道友希望我出这个头,必然是有什么不好出口的苦衷,那么你打算用什么来换?”
“我有足够的筹码,却不清楚岳殿主想要什么。”商时景不紧不慢道,“与其你我互相试探,我开出你无用的筹码,买卖不成倒不重要,只怕最后一点仁义也保不住,还是岳殿主提吧,你我心中都明白这场交易价值几何,岳殿主应当也不会叫我为难。”
祝诚头颅一事对岳无常的威信百利而无一害,他的麻烦不过是苦恼该从手底下的仇家里挑哪个合适的当替死鬼,既然开了口,就是有交易的兴趣,双方都心知肚明底线在何处。
岳无常“哈”地笑了一声,饶有兴趣的问道:“无论我开出怎样的条件。”
“相同的条件,必然要付出相等的代价。”商时景微笑道,“我是知礼之人,岳殿主不必担忧。”
这话绵里藏针,明面是说自己,暗地里是警告岳无常不要太过分。岳无常的心思被瞧得清楚分明,不由得摸了摸鼻子。锦眉撩过他的长发,凑在他耳旁小声道:“这句话我听得有点一知半解,不过我看出来了,你刚刚是不是被反将了一军?”
“夫人。”岳无常苦着脸小声回道,“这种话就不用说出来了。”
锦眉嬉笑了一声,蛇信在他脸上舔舐了两下,忽然扭身一变,几乎全身都变成了蛇身,只留下个人头,她从岳无常的右肩处探出身来,看着商时景道:“能让无常害臊的人还没有几个,我很欣赏你。”
那你丈夫还真是怕羞。
商时景冷酷无情的想道,面上却笑意温和,对着锦眉微微点了点头。
第五十一章
交易总要让双方都愉快才好。
岳无常倒是一下子真的有些伤脑筋了, 倘使换做是别人踢回来这个皮球,他自然是会狮子大开口, 毕竟他可没义务给商时景面子。可是刚刚他已经见过商时景的本事,也知道这个男人知晓一些寻常人并不清楚的东西,那么对方所说有足够的筹码, 很可能并非信口开河。
这种情况下提少了自己肉疼, 提多了又怕对方甩脸走人,不由得抬头看了看巫琅,试图让对方给自己一点暗示。
其实祝诚这事, 他也的确烦恼许久,把人找出来杀掉太浪费人力,不找出杀掉又容易被道上的人碎嘴,商时景提出这样的要求, 倒是正好解决了他的麻烦。
巫琅自然也接到老友的求助了, 他轻轻咳嗽了两声, 微笑道:“无常, 也许机缘已到。”
岳无常不由得恍然大悟, 商时景听得似懂非懂, 可也约莫明白巫琅跟岳无常大概之前说过些什么,如今正在暗示他, 不由得警惕万分。
还不待丈夫开口,锦眉倒先说了话,她懒散的趴在岳无常头顶上,歪了歪头看着商时景, 皱眉道:“就他这么点修为,能找得着玉泽老祖吗?”
爱妻向来不通人情世故,岳无常听她将此话说出口,其实心中也有些许半信半疑,本想出声喝止,然而心念一转,却又缄口不言了。
商时景知道接下去应是谈判,寻常世界里也许会有重名的可能存在,然而小说自会尽力避免,尤其是这种戏份越重的角色,无疑等于与天道牵引的关联越大,极少可能会出现同名不同人的情况,所以商时景虽然有些惊讶眼前二人要找玉泽,言语之中还那般恭敬,但是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说能力不济?开口便先示弱。
以退为进并不是什么时候都好用。
若是出声讽刺,只怕两人会恼羞成怒,交易告吹对岳无常未必有任何损害,可是对他却是麻烦重重。
商时景势弱,一时有些无助,却忽然觉得后背贴上了一只手来,转头望去,却见巫琅笑道:“无常,锦眉夫人不懂事便也罢了,连你也不明白?”
岳无常看着那书生半晌没说话,又听巫琅解围,一时心中纳闷,不由得尴尬笑道:“哎,贱内只是说笑,倘使尚道友知道些许消息,告知于我老岳,便与你做成这桩交易,如何?倘使不成,那咱们可以再议。”
“不必再议。”商时景心中微微一定,松了口气道,“我确实知道玉泽的行踪。”
岳无常听得前半句还当这人恼羞成怒,听得后半句便是目瞪口呆了,半晌才发出声道:“怎……怎么?道友当真有老祖的消息?”
虽说岳无常结巴了两声,可神色倒还算正常,不似锦眉飞冲过来,美人头连着蛇身几乎要缠在商时景身上,吓得他想要退后一步。巫琅的手顺着他的背脊一落,硬生生撑住了商时景的退势,锦眉也瞧出他避让之色,冷哼一声,又扭回了丈夫身上,冷冷道:“你真有老祖的消息?”
“南蛮,不死之地的深渊处。”商时景缓缓道,“我只知这么多的消息。”
这消息还是最后一章,虞忘归要前往南蛮才爆出来的。
商时景有点想念当初悠闲追更的时候了。
南蛮有一处不死之地,有一日来了一头凶兽,生得恐怖丑恶,宛如长虫,自天空坠入深渊,污血溅落在水源之中,当地人饮了水,变得不老不死,可南蛮却将这些人囚禁或是说放逐在一处,甚至为了不让消息外传发起了一场屠杀。
不过天底下的秘密都是一样的,总有一日会人尽皆知,毕竟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商时景不太清楚具体的情况,只知道这凶兽大有来头,闲谈时肥鲸将这凶兽唤作玉泽。
听锦眉跟岳无常的称呼,好似是在找祖宗,不过这也都跟商时景无关,只不过他话音刚落,却见巫琅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收,本是多情如春花的面庞忽然冷淡了下来,不由得心里一动。岳无常与锦眉倒是没注意到,两人听了消息,似是还有些不可置信,岳无常不由得皱眉道:“南蛮那处我也去过,不曾听闻有什么不死之地?”
早该习惯的,这很正常,地狱模式的要求就是在你做完交易后,还要继续跟一个消息落后的邪道头头解释你没有撒谎。
商时景看着身旁的柱子,想着该怎么撞上去死得会比较好看点。
“确实有。”出乎意料的是,巫琅忽然开了口,“无怪乎你不知道,此事实乃绝密,我若换个地名,你应当就很清楚了,不死之地就在白岩口,那里以‘葛罗’为首的十个部落,除不死人之外皆被屠戮,未留一个活口。”
岳无常沉默半晌道:“这事情发生已有多久?”
“十年了。”
商时景不知道巫琅为何要出口帮忙,然而看对方说得头头是道,比自己更清楚许多,为何他自己不卖岳无常跟锦眉这个人情?倘若这些时日来,商时景还会以为巫琅的沉默是关心谦让自己,那他简直是天字第一号大傻瓜。
所以有个猜测便合情合理了起来。
巫琅并不知道凶兽就是玉泽,然而由于某种目的或是利益关系,他深入了解过南蛮,因此知道常人不知道的东西,而在自己说出这个地方之前,他并没有把玉泽跟那头凶兽联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