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星(2)

　　陈年问：“去公司干嘛？今天不是没事吗？”
　　付宇航两眼泛光：“有事！天大的事！”
　　简辛宁问：“什么事呀？”
　　“《断流》的导演来公司选角了！”
　　“断流？”陈年蹭地窜起来，激动地说：“是我知道的那个断流吗？”
　　“是！”付宇航顶着一张市委书记脸，捧着一颗娇俏少女心：“孙树心的那一部，男主樾朗女主秦孀！”
　　陈年冷静两秒：“这部不是《无涯》的原班人马吗？怎么还会来咱们公司选角？”
　　“说是有两个配角想要启用新人，估计是李总找的门路，把孙导演请来的吧，而且听说不止孙导过来了，樾朗也来了！啊啊啊樾朗！我的偶像！”
　　陈年眼神挺复杂的看着他：“你能不能别发出这种声音？活像个国字脸的芭比金刚，怪瘆得慌的。”
　　付宇航气得翻白眼：“国字脸杀你全家了？”又瞥了眼沙发，疑惑道：“宁子呢？”
　　“这呢！我在这儿！”陈年俩人顺着声音走过去，发现简辛宁不知什么时候跑进卧室，还抽空套上了一身白西装，这身西装是一周前公司统一发放的，以防他们出席正式场合时太寒酸，让别人看笑话。
　　还别说，套上西装就是不一样，简辛宁今年二十五，长相和气质看起来也就是十七八，此时穿着洁白的小礼服，顶着乖巧柔软的栗色短发，活脱脱一个富贵小公子，陈年嘴角打颤，看他隆重的仿佛要出席晚宴，语重心长地说：“没必要，兄弟，就选个小配角，真的没必要。”
　　简辛宁翻出领带，又跑到桌子前找出半瓶发型师送的定型喷雾，对着镜子捯饬造型，付宇航问：“宁子……你干嘛呢？”
　　简辛宁也知道自己反常，结结巴巴地解释：“见，见名导，我收拾一下……”
　　陈年说：“名导也架不住今天三十八度啊，你穿个三件套是不是热了点？”
　　简辛宁眨眨眼：“那我把马甲脱了？”
　　付宇航说：“赶紧全脱了吧，选的角色是个马仔，你穿成这样肯定不行。”
　　简辛宁有点舍不得，这身衣服是他仅有的，最贵的一身，他想穿着去见，去见……
　　陈年说：“你个傻货，热的脸都红了，赶紧赶紧，换衣服走人，千万别迟到，听说孙导演最反感迟到的人。”
　　简辛宁一听，没敢再耽误时间，迅速换上原来的白体恤，跟着陈年，付宇航出门，电梯还有十来层才能上来，简辛宁想起什么掉头就往屋里跑，陈年问：“干嘛去？忘东西了？”
　　简辛宁急着摇头：“我，我回去涂个擦脸油……马上就好！”
　　

第3章
　　三人来到公司时，李继宏已经把所有演员都召集起来了，李总是个中年富二代，今年四十出头，年轻时怀揣演绎梦想，想在娱乐圈闯出一片天地，结果没混出个名堂，被迫继承千万资产，本来四十不大，努把力也能厚积薄发，但李总凄惨，钱多事少身材走形，醒悟过来脸大肚圆已如怀胎五月，又吃不了苦还受不了罪，一怒之下开了公司，打算让公司的艺人，延续自己的梦想。
　　“尤其是你们三个。”李总举起短粗大手，一巴掌拍在简辛宁瘦弱的小肩膀上，“一定要好好把握机会，《断流》这个剧组相当娱乐圈的金字塔尖，连个场务单拎出来都是中流砥柱，更别说孙导和樾朗，那是多少人这一辈子都无法触及到的神。”说着说着眼角带泪，李总颤着一脸白肉，喜极而涕：“可怜见的，估计是我这么多年的不懈努力，终于打动了哪路神仙，最近好事一件接着一件，先是被邀请参加了颁奖典礼，又被《断流》剧组选中筛选演员。”李总感慨起来没完，还没试戏就开始叮嘱员工到了剧组务必谦卑恭敬：“与之相比咱们就是沙粒，就是蝼蚁，就是香喷喷的大米粥里的老鼠屎所以你们一定要好好努力……”
　　“等，等等李总。”陈年举手：“也不用这么谦卑吧，沙粒就行了，就沙粒吧……”
　　老鼠屎是有点过分，李总反思片刻刚要纠正，又被一连串脚步声打断了思路，齐扬从排练室出来，对着一众小明星说：“都赶紧准备准备，再有二十分钟就要开始试戏了。”
　　其中一个过分紧张，腿脚发软地说：“齐扬哥，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刚刚樾朗进来的时候吓得我都没敢抬头，他气质也太冷了吧，本来热的冒汗，撇我一眼，直接身处北极了，我有点怕他，万一表现不好会不会被骂啊。”
　　又一个说：“是啊齐扬哥，都说孙导脾气差，可我觉得挺面善的啊，但是樾朗……我刚见到真人就觉得……气场也太强了，太有压迫感了，我怕发挥失常……”
　　齐扬试图安抚：“一群没见过世面的，樾朗就看着冷漠，人应该挺不错的……吧。”又想起排练室不言不语，靠着窗口抽烟的人，底气不足：“算了，其实我也不了解，他太低调了，也没听谁议论过，就知道挺冷淡一人，不过没事，你们该怎么表现就怎么表现，千万别紧张。”
　　时间一到，大家满口答应，结果排队进门，该紧张的一个没放松。
　　简辛宁三个压轴，陈年坐在休息室不断练习着微表情，付宇航拿了根签字笔，一遍一遍地模拟见到偶像以后如何开口索要签名，简辛宁趴在门口，眼巴巴看着一个一个愁眉苦脸出来的同事，有点紧张，他倒不是因为试戏紧张，主要是……
　　“看来情况不容乐观啊。”陈年走过来，随手拉过一个路过的小透明问：“里面什么情况？”
　　小透明哭丧着脸说：“也没什么，就给了一段台词，即兴表演。”
　　“没什么怎么还垂头丧气的？”
　　小透明刚入行没几天，红着眼睛说：“你进去试试，一个冷一个凶，孙导演简直就是个变脸狂魔，前脚乐呵呵的让我介绍自己，后脚就往我身上扔剧本，樾朗压根就没出声，转着打火机往椅背上一靠，不张嘴点评，我都知道我演的有多烂，哎，算了，我可能不太适合这一行吧。”扒拉开陈年搭他肩上的手，失魂落魄地走。
　　“这打击不小啊……没事没事，不用紧张。”陈年摩拳擦掌，自我安慰，下一个轮到他，跟两位好友“啪啪”击掌打气，雄赳赳气昂昂地上楼了。
　　简辛宁抬头盯着排练室的大门，听见付宇航在旁边说：“看来大家对樾朗还是不够熟悉啊，他是一个特酷的人，虽然演技牛逼很容易让人忽略他原本的性格，但像我这种真爱粉一眼就能看出来他独特的冰山魅力！除了演戏，他眼神里就没有任何多余的感情，肯定对啥都特不屑，对啥都无所谓，绝对是那种特薄情的人。”
　　简辛宁抿着嘴没说话，想了想又小声反驳：“不是……他其实……挺好的。”
　　付宇航没听清，抻着耳朵“嗯？”。
　　简辛宁重复：“我说他挺好的。”
　　付宇航心如明镜，依旧盲目，特骄傲地说：“那必须的，不管他性格怎么样，演技是真的牛，就冲这一点，我粉他一辈子！”
　　十几分钟后陈年出来了，霜的茄子什么样他就什么样，拍了拍俩兄弟的肩膀，道了句：“保重。”
　　付宇航其实不紧张，看他这幅模样突然有点打怵，但戏还是得演，角儿还是得试，深呼一口气，英勇就义去了。
　　简辛宁给陈年递了瓶矿泉水，陈年嘴里嘀咕：“我怎么觉得，樾朗对我有点敌意。”
　　“啊……”简辛宁不解：“他怎么了吗？”
　　陈年凄苦，回忆的瞬间差点落泪：“他也没怎么……就是老瞪我……我俩第次一见面，我也没惹他啊……”
　　简辛宁“噗”一声笑出来：“不会的，可能是你看错了。”
　　“我不可能看错，是敌是友我还是分的清的。”陈年还没哭诉完毕，付宇航已经欢天喜地得跑出来了，两个多小时过去，他是唯一一个笑着出来的人，简辛宁忙问：“通过了？”
　　付宇航说：“没有，我这演技怎么可能通过，差点被孙导拿剧本砸死！”
　　陈年说：“那你高兴什么？抖M？”
　　付宇航激动的蹦高，抻着T恤说：“樾朗给我签名了！还是TO签！”
　　陈年不信，拽着简辛宁凑过去看，T恤衫上黄底黑字，龙飞凤舞地写着，TO：付宇航，做好自己，少管闲事。
　　简辛宁问：“这是什么意思？”
　　付宇航说：“这都不明白？我偶像让我做好自己。”
　　陈年问：“那少管闲事呢？”
　　“就是字面意思呗，娱乐圈这么嘈杂喧嚣，一定是让我远离是非，我偶像可太善良了，演技好人品棒，我粉他一辈子！”
　　简辛宁觉得这话有点耳熟，看了眼时间，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一步步冲着楼上走去。
　　排练室的窗户敞开着，简辛宁推门进来，刚好看见樾朗支着长腿靠在窗前，他偷偷瞥了樾朗几眼，怕被发现，赶紧鞠了个一百三十度的躬喊了声前辈，又跟孙导演问了声好，孙导演应了一声嗓子有点哑，估计刚刚吼的太凶，自损八百，简辛宁还没自我介绍，门又开了，来人是樾朗的助理柴明，手上提着一个木制盒子说：“朗哥，东西到了。”
　　樾朗点了点头，让他放在室内正中的空桌子上，走到孙导旁边，随手拿起一个本子：“孙导辛苦，这场我来吧。”
　　孙导哼气：“最后一个你来了，你怎么不把我累死了再来？”
　　樾朗任他冒火，翻着剧本看了眼简辛宁：“把墙角的两把椅子搬过来。”
　　简辛宁动作麻利，转头把椅子搬到空桌子前，樾朗挑挑眉，把剧本递给他，翘着腿坐在椅子上说：“给你五分钟时间，五分钟后自由发挥。”
　　简辛宁蹭了蹭手心的汗，接过剧本，看了两分钟，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儿，想问是不是拿错了，抬眼就撞进了樾朗的目光里，发现他正玩味地盯着自己看，耳朵陡然烧起，怂的没敢说话。
　　“可以了吗？”五分钟后，樾朗开口。
　　简辛宁点点头，规矩地坐在他对面。
　　樾朗冲着桌上抬抬下巴：“打开，就用这个做道具吧。”
　　“好。”简辛宁听话地打开盒子盖，情不自禁地吞了吞口水，他刚刚没注意，盒子上刻着“宴居”，里面是份荤素搭配，有汤有水果的外卖。
　　这场戏非常简单，表演者只需要安安静静的坐着吃饭，偶尔进行视线交流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