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豁然(105)
她捏着那20块钱,一时连下一位客人等候已久的面都忘记下了。林惊蛰见她心动,当即趁热打铁,在一旁旁敲侧击地鼓动:“其实开工厂也没您想象中那么麻烦,刚才跟我一起在店里吃饭的那个胖胖的客人阿姨您看到了吗?这人叫汪全,就是在长青开工厂的。他对开工厂的环节非常熟悉,跟我关系也不错,酱菜这种东西,您只要把配方把握好就可以。假如可以投入生产,很多东西都可以全权交给别人管理,根本不需要您亲自劳心费神。”
周妈妈眼神飘远了,她最担心的其实就是林惊蛰提到的问题,否则见过世面之后的商人们,哪有事业没一点点野心的?
林惊蛰盯着她的表情,捕捉到她眼底深处的挣扎,适时又加了一句:“海棠下半年就大二了,马上离毕业也没几年,他又不爱下厨房碰油烟,您让她帮您管这家店是绝对不可能的。但要是能把工厂开起来,倒正好可以让他去管理,以后做得大了,就是海棠他自己的事业,以后对他结婚成家不有好处嘛。”
提到儿子,周妈妈原本温和的表情当即锋利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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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点走慢点走,这儿黑,小心看着脚下的路,别摔着了!”周妈妈在前方带路,摸索着拉住墙边的一根绳索拽下,头顶昏黄的灯泡便随着她的动作被点亮,散发出白炽灯特有的光芒。这是一处狭小的地下仓库,租金低廉,距离太阳街的店也不远,是她特意租来安放食材用的。昏暗的仓库中地面摆满了大大小小的酱缸,封口被盖得严严实实,好像在这处放的久了,封口表面已经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周妈妈分辨片刻,挑选了其中的一个小缸,吹开浮在表面的灰,将捆在上面的绳子一层一层解开来。
腌辣椒和紫苏混合的特有的鲜爽气味随着她的动作立刻四下蔓开,汪全原本还站在林惊蛰身后,嗅到气味立马上前蹲到了周妈妈身边。周妈妈随身携带的干净筷子在里头来回扒拉,夹出一根埋在里头的干瘪的茄段,递给汪全。
汪全塞进嘴里,咀嚼下去的瞬间味蕾充斥满咸鲜的味道,茄子恰到好处的软糯嚼劲和新鲜时大有不同,却又好像更胜一筹,使他当即高高挑起了眉头。
他朝周妈妈发自内心地真诚地竖起大拇指:“好吃!周阿姨,您怎么做的?”
周妈妈性格腼腆,虽然平常在店里被夸的多了,但当下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她谦虚道:“也没有什么稀奇,就是要挑新鲜的长茄子,越细越好,在太阳底下晒够十天,把茄子里的水分晒得差不多了,也别彻底晒干。正当好的时候,就收回来洗干净切成段,用新鲜紫苏,辣椒,嫩一点的生姜,大蒜,还有一点点花椒和香叶,和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拌在一起,腌上十天半个月就可以了。主要就是茄子得挑选好,千万不能老,辣椒也不能随便用,我放的是小米和红灯笼,小米辣够辣,红灯笼比较香,这两个加在一起味道最好。”
她说的简单,汪全却直接听傻了。将做饭步骤谙熟于心的人决计无法想象对她们来说理所当然的理念于普通人而言有多么的复杂难解。好比做菜放盐这回事儿,有些人手指一掐心中便大概有个口味的概念,但更多人却是犹豫不定加了又减。周妈妈大概就是前者,她的脑海中有一种特殊的,寻常人远不能及的对于不同滋味融合后秩序规则的掌握。就拿她这罐腌茄子来说,茄子怎么样才算晒到正好,她只需要手指按一按软硬就能知道,但换成来汪全或者林惊蛰,恐怕必须得借用科学的比照和分析才敢开口断言。
究其原因,只能用天赋才能解释了。
这倒是一件好事,至少周妈妈菜品的规则反复研究之后总能制定出最贴近的规律,哪怕无法做到口味一模一样,最大程度的相似还是能够做到的。但这样天赋形的菜品,没有精确的配比泄露,同行们想要模仿出一模一样的口味却难于登天。汪全点了点头,手指着仓库里离自己略远一些的那几缸封布和大多数酱菜明显不一样的缸子:“那几罐就是豆瓣酱?”
“是。”周妈妈点头道,“不过还没熟,豆子还得再多闷几天,发酵不彻底,香味就不够,所以今天就不能拆给你们看了。但是弄起来也挺容易的,就是黄豆加点辣椒葱姜蒜什么的,黄豆煮熟之后晾干,弄点面粉铺开来晒,晒彻底了,再跟其他东西一起腌进罐子里,在地下室阴几天,再搬到太阳底下用力晒,熟了之后,就是你们在店里吃到的味道了。”
她说着,顺手又拆了一瓶腌好的豆腐乳,夹出一块来道:“你尝尝这个?这是我家周能(周父)自己弄的豆腐,酸水点的,发起来的时候毛特别长味道特别好,和你们北方的豆腐口味完全不一样,做豆腐乳最最合适了。”
同汪全平常经常吃的中水省常见的全都浸润在汪汪的油里被泡的发硬的豆腐乳不同,爱吃辣的周妈妈做的是素味儿的。豆腐乳表面上撒满了辣椒末,发酵彻底的豆腐已经和这些粉末彻底融为一体,小块小块的,袖珍可爱,却散发着和它渺小的身形截然不同的强烈香气。
汪全滑下一小块来,借着灯光还能看到失去了辣椒末的豆腐乳内里洁白如玉的质地。他抿进嘴里,砸吧了两下,原本口中还残留着的茄子的香味就被这更加霸道的香气彻底遮盖了。豆腐乳有些咸,却也没到空口吃不了的程度,被口腔内的温度融化之后,便顺从又娇蛮地肆虐在味蕾间。
要是此时手边有白粥,汪全恐怕自己会就着这瓶豆腐乳喝下满满一电饭煲。
他点了点头,十分自觉地将那瓶周妈妈打开后又重新盖好的罐子从对方手里接了过来,塞进了自己上衣外套的口袋里。
他决心一会儿出去一定要到酒店点一大锅粥就着这瓶宝贝吃个够,表面却十分靠谱,凛然正气。
“林总。”他朝林惊蛰认真道,“我觉得就凭这些东西的口味,咱们开厂的计划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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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全是有意和林惊蛰合作的,更何况他的电器厂现在已经上了正轨,日常除了备货出货,无需他操心太多,他也是时候应该拓展一些新业务了。
食品业无疑是个好选择,现如今市场经济抬头的趋势才开始,人们对口味的需求就已经得见端倪。人生在世辛辛苦苦数十载,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自己和家人的衣食住行么?只现在,周妈妈这间小店的门口就有无数人愿意为了吃上一口美食顶着烈日苦苦等待。等再过几年,人民生活都变好了,手头更加宽裕,愿意在“食”这一字上花钱的一定会越来越多,大家已经不再仅仅追求吃饱了,如何吃得精致吃得好,恐怕才是最最重要的。
如果没有林惊蛰这一茬,汪全也许会选择在各大城市投资一些高档的外国餐厅,他对餐饮业的看好程度,丝毫不下于当初进军制造业时。
而现在,周母的工厂与他而言无疑是一个更好的选择,做了那么多年的加工制造,他对工厂的了解已经远远胜过了大多数人,在这一行里寻求开辟,他无疑能让自己和合伙人少走很多弯路。
双方在这方面可谓是一拍即合,林惊蛰索性将寻找厂址和生产线的工作全权都交给了这位内行人,长青太过遥远,他暂时还是更倾向将工厂建立在燕市本地,哪怕偏远些,也便于早期的规划和管理。
但前期生产设备和一些项目的审批显然不可能如此快得出结果,周妈妈短暂的不安在得知厂子没那么快开起来之后顿时减轻了不少。她一如往常回到店里开火工作,笑盈盈接待客人,将这个消息瞒得滴水不漏,表面上看不出一丝端倪。
但细节上,好像又有了什么不同。
周妈妈将那些原本只是拿来赠送的酱菜安装成瓶,一字排开,搁在了店内柜台后头新打出的立柜里。
不同品类,不同分量,但明码标价。
这份可以无需排队直接购买带走的新商品一经推出,立刻广受好评,没过多久反而成了店里最大的招牌。许多老顾客甚至受人所托帮忙代购,一次都得买上个十几二十瓶,因此那个原本应该摆上玻璃罐的立柜时常都被搜刮得空空荡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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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时间,林惊蛰回到家时,草坪内的车库已经停了一辆熟悉的黑车,停在了里头的那个车位里。
林惊蛰从驾驶座下来时候顺便瞟了一眼,发现这辆黑车前方右侧之前被撞烂的大灯已经修好了,看不出一点曾经稀烂的模样,车身也被擦洗得一尘不染,散发出和它的主人相似的装模作样的气质。
林惊蛰心里觉得怪怪的,肖驰未免太过自觉,一下班就朝这里跑。
打开门,能嗅到打扫之后清新干净的水汽,客厅处玻璃门拉开了,后院带着植物清香的风吹了进来。客厅没有人,打开的电视机在放一部武侠剧,刀剑碰撞的特效声从音响里流淌出来,屋内昏黄的灯光泛滥着温暖的味道。
他不禁驻足出神了几秒。
耳畔突然听到了一阵赤足接触木地板时特有的脚步声,林惊蛰循声转过头,正对上肖驰看向他的目光。肖驰在家里穿得很简单,只套了一件亚麻质地的白色上衣并一条米色的裤子,但效果却十分不错,显得他肩宽腰细腿修长,高个头的优势一览无余。
“你回来了?”肖驰很自然地问他,好像这桩房子的产权证上也写了自己的名字似的,赤着脚走到餐厅,将手上提着的一个简陋的纸袋搁在桌上,“吃饭没?”
他大概是刚洗过澡,脸上还有些没能消失的水迹,手上拆着纸袋,其中一只还分神捏着串珠子。在一起生活了几天之后,林惊蛰就发现了不少肖驰身上的他以前根本没有注意到的怪癖。
比如对方体温较高,平常在家里不喜欢穿鞋,喜欢赤脚和盘腿坐在地板上。
又比如对方至少表面看起来很虔诚的信仰——自说自话搬进来的第二天,肖驰就请回来一尊宝相庄严的观音像,就供奉在一楼靠近车库方向的一个小房间,每天三炷香地供奉,从不间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