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全都是高手(110)
“小元。”佘书意忽而开口唤他,说,“有一件事,到了此刻,我也不需再瞒你了。”
张小元眨眨眼:“什么事?”
“昭明的父亲,是凌霜剑李寒川。”佘书意道,“也是当年摄政几人之一。”
张小元点头,说:“我知道一些。”
摄政这一部分,他就不清楚了。
佘书意看了看陆昭明,也许是担心陆昭明记起伤心事,因而只是含糊几句带过:“当年之事蹊跷,我与你们师父……都觉得有些不对。”
可如何不对,他与王鹤年不涉朝堂,对朝中事不甚明了,他没有实证,也不知李寒川当年的仇敌就是何人,一时也难以将此事说清。
他与王鹤年毕竟是江湖人士,当初李寒川入朝堂,他们本就不能理解,后来李寒川出事,王鹤年带着陆昭明离开,想的也是往后避开朝堂,不再与那些为官之人来往,至少能护住他一生平安。
张小元沉默不言,他在想操纵一切的幕后之人究竟是谁,以他这些年看的那些说书故事而言,能做出这些事的,怎么也该是手握重权之人,可惜他爱听江湖中事,不爱牵扯朝堂纠纷,说书人大多也不敢提起朝中事,他知道得不多,可权奸之人,他还是知道几个的。
佘书意忽而开口道:“明日就是七夕了。”
张小元正在沉思,未曾多想,只是跟着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只是七夕佳节,本与他没有多大关系。
佘书意说:“你的生辰快到了。”
佘书意出言提醒,张小元这才猛然想起自己的生辰,来京城之后,他几乎都要将此事忘记了,他看佘书意的神色,心中隐隐觉得,师叔只怕是给他准备了一份极其昂贵的重礼,急忙要拒绝,道:“师叔,我家中不兴生辰送重礼的,至多吃一碗生辰寿面,这生辰便算过了。”
佘书意伸手摸一摸他的脑袋,道:“如今你住在我家中,这生辰,就按着佘家的规矩过。”
张小元:“……”
首富家的规矩……张小元简直不敢想象。
陆昭明方才听他们说朝堂之事,他至多只是听了个半懂,如今说到张小元的生辰,他总算是回过神来了,他听佘书意说完那句话,便也开口跟着说:“我也准备好了。”
张小元:“只是普通生辰……”
“一年只有一次。”陆昭明说,“是我认识你后的第一次。”
“昭明说得对,是该好好过。”佘书意点了点头,而后好奇看向陆昭明,问,“昭明,你准备的是什么礼物?”
陆昭明:“……”
他转开目光看向天空,摆出一副绝不开口的模样,反正只当做没听见他们的话。
张小元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话才好,他只能问佘书意:“师叔,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只能等。”佘书意轻轻叹气,“等到中元节时,亲自去问一问文肃远。”
……
之后几日,张小元没再敢去街上,他怕莫名其妙再撞见萧墨白,或是大师兄又喝了酒,七夕他窝在房内看着剑谱过了,不出门也没有事情要做,他总算开始练剑,有师叔与大师兄二人指点,进展也算不得太慢。
之后便是他生辰,他希望生辰从简,至多只要与师叔和大师兄一块在一起吃顿饭便好,他不知佘书意为他准备了什么礼物,这几日也不曾再听佘书意谈起宫中新传来的消息,这么等了几日,到了七月十二,他生辰前夜,张小元看完剑谱躺在床上,闭着眼在脑中温习,忽而听得有人轻轻敲了敲他的门。
“小元?”那人在门外轻声询问,“你睡着了吗?”
是大师兄。
张小元从床上爬起来,趿拉着鞋跑过去为陆昭明开门,如今已近三更,陆昭明却着了夜中外出要穿的夜行衣,蹿进他的房间里来,同他说:“你换上衣服,跟我走。”
张小元怔然,问:“大师兄,要去做什么?”
陆昭明答:“带你去看一样东西。”
张小元心下茫然追问:“什么东西?”
陆昭明心情甚好,他弯起眉眼,正与他笑,道:“我送你的生辰之礼。”
第84章 情意绵绵
201.
张小元也换了夜行衣, 跟着陆昭明翻墙出了佘府。
夜色已深。
佘府中人大多都已歇下了,京中有宵禁, 街上清冷空无一人, 遥遥也只听得更夫打更声响自临街传来。张小元心中紧张, 他的轻功远不如陆昭明好,攀在屋檐之上, 生怕被巡夜的五城兵马司捉去了,一直到他们溜出了城, 他才敢开口同陆昭明说话。
“大师兄。”张小元追在陆昭明身后,问,“你要带我去哪儿?”
陆昭明答:“你同我来便知道了。”
天入七月,京中夜晚已略有些发寒了, 夜行衣太薄, 张小元抱着自己的胳膊发抖,他们出了京城,沿着官道走了片刻, 便自官道一旁的小路绕进了路边的山林。
天色昏暗,仅有寥寥月色勉强照亮他们脚下的路,林间不知是什么鸟儿在嘎嘎乱叫, 张小元有些害怕,陆昭明就在他身前, 他不由快行一步,握住陆昭明的手,惊惶不安, 问:“大……大师兄,还没到地方吗?”
陆昭明与他说:“快到了。”
他忽而发现张小元的手在发抖,而眼前此景,着实与那些戏台话本子里的所说的孤坟荒岭差不多,他意识到张小元在害怕,便将手回握过去,牵紧了张小元的手,回首与他笑一笑,道:“你莫慌,有我在这儿。”
斑驳树影透下月色,映入他眼中,好似有熠熠微光,张小元竭力壮起胆气,如同自我安慰一般口中喃喃,道:“我当然不慌的。”
他口中如此说,一面却加快脚步,恨不得贴着陆昭明走,目光抑不住四下打量,生怕从那昏暗的树影中蹦出什么妖怪来。
他是真弄不懂大师兄了。
大师兄说要送他生辰之礼,却深夜带他到这等荒郊野岭来,这地方除了老树孤坟外还能有什么?张小元不明白,如此走了一段路,眼见树木逐渐稀疏,陆昭明这才开口,道:“我尚且年幼时,父亲曾带我与母亲一同来过此处。”
张小元下意识便说:“那是很久之前了吧。”
陆昭明点头:“那时我还未到四岁。”
张小元问:“四岁?”
张小元皱着眉回忆往事,也只隐约记得四岁时他总爱跟在阿姊的屁股后面跑,再多的,他一点也记不清了。
陆昭明轻声笑了笑,他知道明白张小元的意思,大多人都记不得孩童之时的事,可他不一样,他与父母相处的时光,只有这寥寥数年,当年的许多事,他不少都还记得。
张小元却想起自己与陆昭明相识最初,陆昭明曾与他说自己并未见过父母,也说自己早记不得往事了,他忍不住问陆昭明:“大师兄,你以前说你不记得了。”
陆昭明答:“那时我并不知你是怎么样一个人。”
他母亲临终之时句句费心嘱托,不许他再去报仇,王鹤年便教他要将当年之事藏于心中。可如今不同了,如今他相信张小元,他并不介意将自己的事情告诉他。
“你说你想看雪。”陆昭明道,“可京中七月是不下雪的。”
张小元说:“无妨,等到十月,总能见着。”
“我非天神,改变不了气候循常。”陆昭明道,“我想以另一物做生辰之礼赠你,你应当也会喜欢。”
他们已走出了那树林,眼前只见山涧溪流,碎石间的杂草漫过脚面,张小元仍不知陆昭明为何要带他来此,他左右张望,一面问陆昭明:“大师兄,你要送我什么?”
陆昭明抿唇与他微微一笑,道:“你看好了。”
他牵着张小元的手,步履踏在碎石之间,刹时惊起无数瑟瑟萤光,萦绕于身侧,如梦似幻,而张小元怔然片刻,方喃喃开口,道:“是……萤火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