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茫然四顾一圈,就被当时还二十多岁的何枕从水边抱了起来,抱到了他自己建的慈善堂内。
慈善堂内小孩很多,只会爬的、会跑会跳的都有。
绪自如刚来时惊惧万分,话都不敢说一句,在慈善堂内哑巴似地度过了月余时间,之后天极门有人下来招新。
宴清河那时看起来二十出头的相貌,领着一众人神仙降临般地出现在破落又拥挤的慈善堂内。
现在让绪自如来说的话,他没法形容初见宴清河时的感想。
反正很长时间绪自如眼中,宴清河大师兄,是只可远观的云中仙子,是夜空中皎洁明亮的月亮,是他一见之下,胸口滚烫而又真实的跳动感。
约莫上辈子赤裸裸盯着宴清河的目光太过于热烈了,宴清河越过人群走过来摸了摸他的头发,绪自如被这种突然涌上的亲昵感弄得险些热泪盈眶,他惊惧担忧了好长时间,甚至在脑内循环了上百种自己的能够死回去的死法,在宴清河古井无波的目光下,莫名就稳定了下来。
绪自如伸出手掌轻轻捏住了宴清河的小拇指,才说出了他到这异世来的第一个字:“走。”
他就以他拙劣的灵根资质被宴清河捡回了天极门。
宴清河大师兄,在天极门出生、在天极门长大,自小就认真恪守天极门各项门规,以身作则,勤勉刻苦。
整天挂着一张没什么大情绪起伏的清高脸,眉眼鼻息间都不带人气。
绪自如在天极门内招猫逗狗二十多年时间,跟宴清河大师兄打过不下数百次照面,说过的话加起来只有三句。
之后这个古怪的异世界突然开始崩塌,天地间魔气四溢,人间如同炼狱。
天极门等玄门各派人人身负重则,绪自如没什么本事,对发生的任何事情都只有无力感。
他跟宴清河说的第三句话也就是最后一句话便是在这个时候——天地动荡、昼夜都颠倒到分不清时间的日子里。
彼时躲藏许久的他出藏书阁准备找些食物用以果腹,路过无望泉时见大师兄站立在那即将干涸的泉水前一动不动。
绪自如走过去,泉水中宴清河的影子被水波震荡散开来,他在昼夜都难以分晓的光亮中朝绪自如瞥过一个轻描淡写的侧目。
——“是你啊,我第一次见你便觉得你眼熟。”
之后发生的事情都是绪自如听说的了。
听说大师兄以身镇魔,身陨驱魔渊内。
奈何大师兄的舍身并没有换来一丝回转,在短短几日之后这个世界就再无白日。
绪自如是在暗无天日的时间里,活活困死天极门的藏书阁内。
再次睁开眼又成了个沔水河畔的垂髫小儿,怔神间被二十多岁的何枕再次从杂草堆里抱了起来。
绪自如心里虽然想的是“操你娘”,但是在见到大师兄的时候十分自觉地双手双脚直接缠住了宴清河。
没办法,上天让又活一次,水中的月也要捞一次,雾里的花也要伸手探一探,不然多枉此生。
这会儿水中月捞也捞过了,雾里花折也折过了。
师兄不干了,要重新回去做月亮,绪自如咬碎了牙也实在不能怎么样,无能狂怒罢了。
还不如把精力投身在积极的拯救世界事业当中,指不定还能弄个救世主当当。
——爱情是个屁,影响我拯救世界的步伐。
绪自如哼哼两声,伸出手指弹了下在桌上眨巴眨巴眼睛的煤球,煤球骨碌滚动两圈,翻滚着滚下了桌子,不一会儿又蹦蹦跳跳地跳回了绪自如的身上。
它一条黑漆漆的尾巴缠绕在绪自如的手腕上,圆滚滚的大眼睛十分无辜地盯着绪自如。
绪自如“呿”了一声,把这颗煤球重新塞回自己的衣襟里。
他从袖口重新摸出三枚铜币,神色严肃地把三枚铜币依次掷于桌面上。
绪自如蹙着眉头,面色冷然地摇了六次卦,最后皱着眉头把铜币重新收回了自己袖口中。
不管算过几次,卦象还是这么诡异。
通常卦象理应非阴即阳,就像硬币的正反面,抛掷出来的应该不是正面就是反面。
绪自如这副卦,不管算过多少次,都诡异的像是立在桌上的硬币,正反皆不是。
不管他怎么旁敲侧击的算,出来的都是生死相悖的卦象,无法解卦。
本来要么生、要么死,硬币立中间了,证明生灵涂炭的未来一定存在变数。
绪自如重活一次,统共两件事,第一件是捞师兄这个月亮,第二件事情便是找千变万化中可能存在的那个变数。
绪自如伸手又在自己袖子里掏了掏,掏出一把蓍草,百无聊赖地摆弄起来。
他这辈子花了很多年时间泡在天极门的藏书阁内,比上辈子知道的东西多了不少。
这个变数也是在不久前,经人指点后像是通了任督二脉般地算在了何枕头上。
——“沔水河畔。
在世活佛。
救一人即救苍生。”
绪自如三个月前窝在一个废弃的山洞内卜得此卦,潦倒邋遢地出山洞,在三教九流人多的妓馆门口替人算姻缘。
妓馆门口人多口杂,他稍稍留心便能听得不少八卦,听闻何枕何大善人一睡八十日这件事,再略微一思索自己占的卦象。
翻译过来可不就是——“何枕救苍生。”
解了卦后绪自如便立刻收起自己的卦摊,沿路变卜卦边混吃混到了和善村,进了何家大宅。
见到了不怎么想见的师兄,从天极门的态度中也能知道,事情可能已经开始朝着不太好的方向开始发展了。
绪自如不急沈笛找到母蛊去给何枕解蛊这事,毕竟蛊解了何枕估计也够呛能醒过来。
想要救何枕的不是他一个人。
绪自如想到这里伸手拨了拨桌上的蓍草,脸上突然带着点小孩子捉弄了别人的调皮笑容。
天极门的人也要唤醒何枕,绪自如对宴清河心有不满,已经开始在想办法要让守口如瓶的宴清河怎么把自己想知道的事情说出来了。
从沈笛走后,前后不过半盏茶功夫。
绪自如把自己吃饭的家伙重新塞回自己袖口,懒洋洋地重新躺回了床上,他把被子给自己盖好,打了个哈欠后才一息功夫就去会了周公。
天刚微亮时,小厮叩门。
“昨日夜里符安门的小沈先生带回了母蛊,到今天早天亮老爷也没有要醒的迹象。
东伯跟少爷等了一夜了,说是要再请众人到前厅再商讨商讨。”
绪自如平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好半晌才应了一声。
作者有话说:
嘻嘻看到有朋友猜到一半了,其实是穿越+重生的设定,嘿嘿
第14章 招魂仪式(二)
绪自如到前厅时候仍是最后一个到场的,他没脸没皮、丝毫没有自己姗姗来迟的愧疚感,手揣在袖口,进门就问:“今天早上吃些什么,我肚子都有些饿了。”
东伯是个老好人,虽然脸色疲倦,心中急切,但仍旧招呼起绪自如来。
“半仙莫急,我这便安排人送餐过来,我们边吃边说。”
绪自如点头,揣着手找了个椅子坐下,前厅众人又开始嗡嗡说了起来。
“要我说应当把秒音仙弄醒,抓到众人面前,让我们大家细细盘问她究竟用了什么阴毒法子让大善人一睡不醒。”
有人恨恨道。
“夜里是谁替善人解的蛊,能够确定寻到的那只是母蛊吗?确定已经解蛊成功了吗?”有人迟疑着出声问道。
绪自如偷偷打了个哈欠,昨天晚上被沈笛吵醒,今早又是天刚亮被吵醒,他这个晚上的睡眠质量非常差,耳边阵阵嗡鸣声变得愈发像是蚊蝇在叫。
沈笛一个十多岁的小伙子,一个晚上没睡觉也显得精神奕奕,听人询问母蛊的事情,便开口解释道:“昨夜同了安师父、安息先生以及宴清河师兄三人一起给善人解的蛊。
当时确实有一只两根手指粗细的虫从善人嘴中爬出,师兄已经把子蛊斩在剑下,瓶中母蛊也哀鸣了一整个晚上,想是应该已经除掉了这个蛊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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