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术法很是阴毒,鬼魂被抹去神智,任由施法者操控。不过鬼魂已经没有了神智,按说是不会感觉到痛苦的,除非……”
“除非什么?”楚予昭往卜清风靠近一步,厉声喝问。
卜清风语速极快地回道:“除非那鬼魂总会出现一些脱离控制的情况,让施法者不得不重新施法加深控制。而这个施法的过程,会让鬼魂感觉到痛苦,继而会消失,直到再次召出。”
屋内寂静无声,没人再说话,只听见楚予昭变得急促粗重的呼吸声。他胸部起伏不定,眼底翻滚着阴云,全身散发出浓浓的暴戾气息。
洛白担忧地看着楚予昭,他对卜清风的这些话似懂非懂,却又隐隐明白了些什么。
“卜清风,给朕说一下,你怎么给那鬼魂解除术法。”片刻后,逐渐平息下来的楚予昭走到上方椅子旁,一撩袍摆坐了下去。
他并没有问询卜清风有没有办法解除术法,而是直接就下了令,这是哪怕卜清风没有那个能力,也要想法去办成不可。
而且他清楚,卜清风一贯狡猾,如果真没有任何解决的办法,是不会将鬼魂被控制的事说出来的,只会装作不知道。他既然讲出来了,那就是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
果然,卜清风回道:“师父当初给小僧讲这些的时候,也顺嘴提及了解除之法。那法子便是将死者的尸骸复原,还要找到被施法者获得的那件贴身物品。小僧如果能拿到那东西,便能替他解开身上的术法。”
楚予昭霍然起身,大步走向厅门。
“陛下。”成公公跟在后面唤了声。
楚予昭脚下不停,嘴里吩咐道:“令红四备马,朕现在出发,即刻前往龙蟠陵。”
洛白跟在楚予昭身后一溜小跑,穿过前院出了大门。红四很快就牵了两匹马过来,身后还跟着一群同样牵着马的黑衣禁卫。
洛白看着楚予昭翻身上了马,其他禁卫也跟着上马,并没有空出来一匹,便眼巴巴地问道:“哥哥,我的马呢?”
楚予昭手持马鞭,脊背挺直地坐在马上,口气虽淡却也回答了他:“你就在庄子里等着,朕很快就回。”
接着又喊了声成寿,却没有继续说话。
成公公深知他意,忙道:“陛下放心,我会让人照顾好洛公子。”
楚予昭这才两腿一夹马腹,手上马鞭扬起:“驾!”
座下那匹精壮的黑马,立即如箭一般飞驰出去,其他禁卫也纷纷纵马跟上。
洛白跟着小跑了几步,看着马队远去,消失在视线里,这才转回身,无精打采地用脚去踢路边的小石子。
成公公体贴地道:“洛公子,这庄子周围的景色多好,这下午反正没事,要不去转转?等把这庄子逛完啊,陛下也就回来了。”
洛白恹恹地道:“不喜欢逛庄子。”
成公公一拍巴掌:“杂家倒是想起来了,庄子后面的那片草坪啊,还有几个兔子洞,要不去掏兔子?”
洛白这才勉强点头:“好吧,那我去找兔子玩。”
“哎,这就对了,杂家再唤两个人陪着您一起玩儿。”
“不用人陪了,我自己去和兔子玩一阵就行。”
成公公笑道:“那得有人伺候在身边啊,也可以帮您抓抓兔子。”
下午,洛白就在庄子后面玩。这草坪的确就如成公公所说的,有几个兔子洞,但一只兔子都没见着。估计是闻到洛白的气味,被吓得不敢出来了。
他玩了一阵,觉得没什么劲,无聊地挥舞着那根孔雀羽,回庄子去找成公公。
两名跟着的小内侍,进了庄子后便散去做事,洛白一个人穿过院子,来到了厅门前。
“刘大人,陛下刚过茶垭关不久,有商队也过了关?”
紧闭的厅门后传来成公公的声音,他话里提到了楚予昭,洛白便停下了脚步。
“是,本官安插在关口的人飞鸽传信来,那商队足足有三四十号人,打着一家大商会的招牌,总共装了十几辆车的货。”一道洛白隐约有些熟悉的声音回道。
他有些好奇,便趴在门缝上往里望,看见了一张瘦削的脸。这人他在朝堂上见过,当时拿着长长的单子在殿里念,身边就跪着几名打架的老头。
好像叫刘……刘什么。
“那商队的身份呢?”成公公满脸严肃地问。
“是一队茶商,有通关文书,身份也很正常。但怪就怪在,茶垭明明就盛产茶叶,为何还要从北边的梁纲府运茶呢?”
“陛下这是临时起意去的皇陵,按说没有人会知道啊……”成公公突然一凛:“糟糕,这次杂家办错事了。”
“公公这是怎么了?”
成公公急得脸色煞白:“因为陛下上次遇刺的事,这次我就将所有禁卫安排上了。可那些禁卫里,还有几名刚入不久,没有彻查过身份的。”
刘怀府脸上也变了色。“公公,那可如何是好?”
成公公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御前总管,很快就冷静下来,道:“不过有红四在陛下身侧,就算有那么一两个细作,也不敢直接对陛下动手,只会暗地里和别人里应外合。”
“那公公,恐怕今天宫里会有变故,有人会趁机作乱啊……”
成公公道:“这点倒不必惊腩鏠慌,陛下高瞻远瞩,早有安排布置。刘大人,杂家这就立马回宫禀告,请秦太妃派出御林军前去龙蟠陵。”
“行,那本官也要赶回去,去找西城和东城的驻军统领,不管有没有变,先做好准备以防万一。”
“好,咱们分头行事。”
洛白从门缝里见两人朝着大门走来,便站直了身体。房门倏地被拉开,成公公看见门口的洛白,不由怔了一下。
“洛公子,您怎么在这儿?”
洛白坦然道:“我在听你们说话。”
成公公脸上僵了一瞬,又对刘怀府低声道:“不必介意。”
“明白。”刘怀府也不多问。
成公公又对洛白说:“公子今日就留在庄子里,不要到处跑了,杂家去办点事就回来。”
洛白却忧心忡忡地问道:“成姨,朕遇到了什么事吗?是有人要去杀他吗?就像上次晚上那样。”
刘怀府转头看别处,成公公却严厉道:“陛下没事,你别管,就好好呆在庄子里。”
他交待了两句便向大门匆匆走去,只是刘怀府在经过洛白身旁时,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洛白跟着成公公两人往外走,看着他们分别坐上了马车离开,又追着喊了声:“成姨,替我给元福姨带个信,别到处寻我,今日的栗子糕放着,我明儿回去吃……”
一阵风吹过,将头顶的树叶吹得哗哗作响,洛白发了会儿呆,又在原地转了两圈,突然就弓身钻进了旁边半人高的灌木丛。
灌木丛一阵窸窸窣窣,片刻后,钻出来一只通身洁白,头戴小玉冠的小豹,嘴里还叼着一堆衣物。
小豹飞快地爬上旁边的大树,将那堆衣物放在最高的树杈上,又将一根孔雀羽埋在中间。确定不会掉下去,也不会被下面的人看见后,才拧身跃下了树。
洛白没有走大道,而是抄了近路。他奔跑在枝木横曳的树林间,跃过闪着碎光的溪涧,惊起林中的飞鸟和野兔,像一道白色的闪电。
每当不确定方向时,他就冲回大道,努力从那带着泥土和树木清香的空气中,嗅闻出独属于楚予昭的味道。
楚予昭的味道已经被柔风带走,很难闻到了,但小坏的气息却丝丝缕缕残存于空气中。
等到确定好方向后,洛白又冲回林子,再次飞快地奔跑。
阳光从枝叶的缝隙撒落,照亮小豹雪白柔滑的皮毛,毛尖上偶尔闪动着细碎的光点,那是他渗出的汗水。
洛白一直在奔跑,没有停下,只是太口渴时,会在路过的小溪旁喝水,用那粉红的小舌头往嘴里匆匆卷几次水,接着继续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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