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漫不经心地摆摆手,由揽过我,这回再也不回头,慢条斯理,走出了忠义伯府。
回到栖息之所,我忙着看人将景炎抬进去,又亲自去央了栗亭过来把脉,栗亭解了他的衣服查看伤势,又是喂药又是施针,忙活了半天,才算令他沉沉睡去。
我心中着急,守在一旁,看着他苍白的脸却禁不住有些恐惧。自小彤在我眼前悄然而逝后,我见到这种情形,总会担惊受怕,脑子里无法抑制开始想最坏的场景。这回才算明白,那一日我在罄央墓前拿生死说笑,景炎为何会那样着急上火。
实在是,再也看不得,有亲人挚友死在面前,却无能为力,什么也做不了。
太过压抑,我只得走出房门,出来透口气,问伙计们沈墨山在哪,竟然皆说不知。后来遇上招财,才神神秘秘告知我,沈墨山在角门那里,正与人谈生意。
“谈生意,若正经营生,自当请入厅堂,奉茶相候才是,为何去角门那边?”我奇怪地问。
“公子,这里有个缘故,才刚端木大爷在大堂上已等了半日,实在等不到爷,便只好先回去,哪知在角门那又撞见咱们回来。他也不敢冒然打扰,便等到爷空闲了,方打发角门上的小子过来禀告,请爷过去一下,说是有事相商。”
我微微一笑,道:“有劳了,我过去瞧瞧,烦你带个路。”
招财笑道:“公子,您想见爷就去呗,拉上小的做垫背,回头我得让爷捶死。”
“他不敢,有我呢。”我笑道:“他若是谈生意,我冒然就过去,只怕不好,还是你领我去,通报一声。”
“是。”招财点头道。
此次下榻的院落属于榆阳典型三进宅院,角门位于东北角,恰好要穿过大半个宅子。我与招财一路慢慢走去,正临近门边,却听有谁模模糊糊说了句:“葛九姑娘……”
我心里一惊,立即听得沈墨山的声音低喝道:“谁?”
“爷,公子爷过来了。”招财忙应道。
“怎么不歇息着?”沈墨山急急地道,从角门外一脚跨入,见到我,笑了起来,柔声道:“杨府里呆了半日,不觉着累么?景炎怎样?”
“栗亭说他无性命之忧。”我看着他,忍不住道:“你,在跟人谈正事?”
“哪有什么正事,不过老端在发牢骚。”沈墨山呵呵笑道:“老端开了酒楼生意有些欠佳,正跟我讨法子呢,对吧?”
“是,是,少主子商海浮沉,手段高超,我老端甚为佩服。”那门后转出一位胖乎乎的中年汉子,正是早起见过的,被沈墨山敲了竹竿的过油鼠端木。
我疑惑道:“我才刚,仿佛听见你们提到葛九……”
端木脸上笑容一滞,沈墨山却神色不变,笑道:“是啊,葛九在此成名已久,端木长年混在榆阳城,正谈到自她失踪以后,悬腰舞再无人能跳得如此之好呢。”
我将信将疑,忧心忡忡道:“她一个女人家,也不知会不会被叠翠谷打击报复……”
沈墨山过来揽住我,柔声道:“不会的,她那么聪明,定能化险为夷。”
我心里咯噔一下,抬起头看着他,道:“你怎知,她很聪明?”
沈墨山笑道:“那,花魁娘子,出了名的舞娘,想来应当很聪明。”
我仔细看着他,摇头道:“她是聪明,但外人看来,却只知葛九性情刚烈,豪爽率性,却不知道,她内里思虑周详,冰雪聪明,非一般女子所能企及。”
那端木闻言笑逐颜开,道:“公子爷所言极是,葛姑娘就是巾帼英雄,我老端佩服得紧,虽说她现如今大不如前,但……”
“你说什么?”我脱口而出惊道:“什么叫她现如今状况大不如前?墨山,你不是没找着她么?你,你在骗?”
沈墨山怒气冲冲地瞪了端木一眼,他立即垂头不敢做声,沈墨山骂道:“好你个老小子,你求的事,我不给句痛快话,你就寻思着给我来这么一手?你胆子不小,敢对爷动种歪歪肠子?”
端木缩着脖子,胖脸上挤出两道皱褶,愁眉苦脸道:“少主子,您这么说,可屈死老端了,老端这不过是嘴快……”
“还狡辩?得,我告诉你,你求的事,老子还就不准了!”沈墨山气得不清,道:“你立即给老子滚,再让老子见到你,管你在盟里呆了多久,老子照样一见次揍一次!”
端木讨饶怪叫道:“少主子,您可不能这样,老端我这么多年辛辛苦苦,每年年终上缴的三分纯利,我可都是痛快掏腰包的,没有功劳,可也有苦劳不是?我操劳了半辈子,好容易动这一回心,您就成全我不行么?我老端是什么人旁人不知道,您会不知道?我娶了葛九姑娘后,保管跟天宫娘娘样一供着护着,哪怕她脑筋不清楚,我也断不会心生嫌弃,不会停妻另娶,更不会往家里带些乌七八糟的姬妾娈童。您放一百二十个心,我老端若是待她不好,管叫老天爷雷劈了我……”
“你他娘的还胡扯,想娶葛九,回去照照你的样子……”沈墨山骂骂咧咧起来。
“都给我闭嘴!”我忍无可忍,大喝一声。
他二人登时闭嘴,招财在一旁瞧得目瞪口呆,我气得喘气不已,脚下一软,险些站不住,沈墨山着急着上前扶我,被我推开,我朝一旁呆站着的招财道:“过来给我搭把手。”
那孩子乖乖应了一声,上前扶住我,我张开嘴,声音抖得不成样,道:“沈墨山,你,你给我说清楚,葛九怎么了?”
沈墨山强笑道:“宝贝儿,你先别生气……”
“她到底怎么啦?”我怒喝一声,道:“你,你就骗我吧,继续骗,是不是要等哪天她客死他乡,你还要骗我找不着她?”
沈墨山呐呐地道:“不是,这不是怕你着急担心么?”
“你……”我心中剧痛,捂住胸口喘不过气来,沈墨山大惊,忙抢上一步,半抱住我,右掌抵住我的背心,缓缓送过来一股热流,心疼地道:“你看你看,就是怕你这样才不敢告诉你。”
我扯着他的袖子,颤声道:“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
“她很好,没死,也没缺胳膊少腿。”沈墨山看着我,叹了口气,缓缓地道:“只是,脑子不灵光了。”
“什么意思?”
“她现在,就如三岁孩童,谁也不认得。吃喝拉撒都得人伺候着。”沈墨山黯然道:“这姑娘是真聪明,她把陷入叠翠谷的消息咬破食指,写在亵衣内,若不是这样,我也不能那么快找到你。”
我的心沉入冰水,一片透凉,瞬间在脑中略过她那鲜花嫩柳一般美好的脸庞,窈窕妙曼的舞姿,我们在一起度过的贫困不失希望的日子。半天后,我方听见自己的声音,嘶哑难听地问:“叠翠谷做的?”
“是。”沈墨山叹息着将我抱紧,柔声道:“你放心,她一从叠翠谷出来,便撞见老端,老端早几年就倾慕于葛九,见了人立即带回府,好好照顾着,没让她吃苦。”
老端惴惴不安地在一旁道:“公子爷放心,葛九姑娘在我老端心里,就如天上仙般不一敢亵渎。我收拾了府内一处干净院落,请老妈子丫鬟伺候着,没让她受半点委屈……”
我深吸了一口气,道:“她在哪?我要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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