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小太监(2)

　　夜里，我干着本应是别人的干的活，手指在冷水中被冻得异常僵硬，只能机械地来回擦拭着那些洗衣用的木盆。

　　一阵寒风吹过，我脊背僵硬，怯生生地抬头看向黑漆漆的院子。

　　据说前些日子有个宫女跳井了，好像是与侍卫有染，珠胎暗结，最后一尸两命。

　　该不会有鬼吧？

　　我害怕的快速收拾好最后一个盆，然后拔腿就跑。

　　然而从浣衣局到窝房要经过御花园，黑漆漆地，我本想绕路，但又害怕遇上值守的侍卫，上一次就是如此，最后被盘问了半个多时辰才得以脱身。

　　于是，我硬着头皮低着头，一头扎进了漆黑又安静的御花园。

　　我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往前，突然，听见扑通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落水了。

　　随后响起断断续续地呼救和急促但轻微的走路声。

　　我慌忙躲到旁边的假山后，等那脚步声彻底消失才走出来。

　　看着池子里翻腾的力度渐渐变弱的身影，我一直告诫自己，不可多管闲事。

　　然后，我还是下水将他救了上来。

　　那人身材比我高大一些，救他上来可是费了不少力气，加上冬天，池水冰凉，上岸后我一直哆哆嗦嗦拍着他的脸，但毫无反应。

　　之前听那些小宫女说，遇到溺水的人要嘴对嘴给他过气，就是将自己的阳气过给对方，让对方续命。

　　我想着既然人都救了，那就救到底吧。

　　于是，我深吸一口气，凑上去给他过气，直到自己快虚脱，他才咳嗽起来，嘴里呕出一股一股的水。

　　还来不及跟他说话，不远处又传来一声呼唤，伴随着细细密密的脚步声。

　　我根本无暇仔细听他们喊的什么，生怕被人发现，站起身拔腿就朝反方向跑。

　　回到住处，大家都已经睡下。

　　我偷偷换了衣物，也钻进被窝沉沉睡去，心中想着，该做的已经做了，能不能活下去就看那人的运气了。

　　回忆被打断，小春子用脚踢了踢我，小声道：“小鱼，别发呆了，赶紧做完快走，不然一会儿朱有才又要叫你帮他干活了。”

　　我点点头，收回心思赶紧干活。

　　要说我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事呢，主要是前些日子发生的事也是在御花园，我想明白了一点，我肯定跟御花园犯冲，以后定要尽量避开。

　　这个念头还没热呢。

　　就见朱有才捂着肚子朝我跑来：“小鱼，小鱼，今儿你帮忙去养心殿取下衣物可好？我肚子疼……”

　　说实话，我不太想去，但又不知道如何拒绝，因为这种事已经司空见惯。

　　小春子不乐意了，替我出头道：“朱有才，你为何总是叫小鱼帮你干活？欺负人也得有个头啊。”

　　朱有才白了小春子一眼：“跟你有何干系？”然后哀求着我，“小鱼，你就帮帮忙，我真的憋不住了。”

　　没等我同意，他就跑开了。

　　小春子还想叫住他，我却摆摆手，算了，反正都习惯了，不就是多跑一趟嘛，权当锻炼身体了。

　　小春子一副恨铁不成地摇了摇我的肩膀：“刘小鱼啊，你总是这样，算了，快去吧，等你回来一起吃饭。”

　　我一路小跑着去了养心殿，小心翼翼地找到了掌事太监。

　　这里是皇上的寝宫，自然是要万分小心的。

　　掌事太监江公公已年近花甲，是从新帝小时候就一直跟在身边的。

　　我十分有礼貌地对他行了礼：“公公，奴才是浣衣局的刘小鱼，奉命来取皇上换下的衣物。”

　　江公公面容慈祥，对我挥挥手，指着屋里的紫檀木雕花木盆：“取吧。”

　　在我走过去端起木盆的时候，他一直在后面念叨：“皇上的衣物洗净后，一定得用迷迭香泡水浸过六个时辰再晾晒，这紫檀木盆也得里里外外刷干净，清楚吗？”

　　我忙不迭的点头。

　　这事大家都清楚得很，据之前来的太监宫女说，每日江公公都会反复提醒，大家耳朵都听起茧了。

　　真稀奇，这后宫诸位主子，都爱用什么百合或者茉莉，用迷迭香的还真就皇上一位。

　　我端着大木盆向江公公行了礼，然后往外走。

　　走到院子里时，清风拂过，一阵香气袭来，好熟悉，好像那晚......

　　我看了看怀里的大盆和衣物，心中升起一股异样的情绪，正准备低头偷偷嗅一嗅。

　　“来人啊！来人啊！有刺客！”

　　伴随着尖细的嗓音，主殿里的太监宫女全都尖叫着跑出来，随后一名中年太监挟持着一个异常俊美的年轻人走了出来。

　　江公公从偏殿出来，颤颤巍巍地喊着：“皇上，皇上......”然后捂着胸口慢慢靠着墙倒下，随后被两个小太监拖入房内。

　　侍卫们很快围了上来，我端着衣物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如何自处。

　　“于万昌，把刀放下！”一名侍卫大喊着。

　　我心中一惊，于万昌不就是东厂大太监么，虽然没见过本人，但这大名还是听过的。

　　于大太监冷笑着：“哼，今日我就要为大皇子平反！诛杀这篡位之人！”

　　呀，看来前些日子的夺嫡大戏另有隐情？听说新帝登基后虽然大赦天下，但谋反的大皇子仍旧被发配去了边疆，原来，这东厂于公公是大皇子的人呀。

　　突然，四周房顶出现了数十名手持弓箭的侍卫，那长长的箭全都指向于万昌，我心想这稀奇不能看了，刀剑无眼，万一给我误伤了，也不知道算不算工伤。

　　我抱着木盆一步一步往一旁挪，刚要远离事发中心，谁料于万昌挟持着皇上正背对着往我所在的方向退。

　　哎呀，别过来啊！我焦急万分，却又无可奈何。

　　此时，不知是谁从后方猛地推了我一把，我一个踉跄，那满满一盆子衣服就飞了出去，好巧不巧，正正扣在于万昌头上。

　　“谁啊！”于万昌大喊，伸手去掀那盆。

　　我估计他当时都懵了，谁能想到有人会拿木盆和衣服当暗器呢。

　　见此情形，方才说话的侍卫飞身上前，拽出皇上的瞬间，长剑直取于万昌胸口。

　　我趴在地上，看着鲜血顺着剑尖滴落在地，仿佛能听见吧嗒吧嗒的声音。

　　“皇上，您可安好？”侍卫急切地询问。

　　“朕无事。”

　　皇上的声音一点也不老气，不粗不细，如玉石之声悦耳动听，就如那晚那人一样......

　　随后，便是杂乱地脚步声，说话声。

　　我趴在原地不知所措，我在思考，首先，会不会是自己听错了，这世间声音相似之人不在少数，我不能凭借声音就断定那日夺我贞操之人就是当今皇上。

　　“你是何人？”

　　那声音再度响起，我惊恐地抬起头，撞上了皇上碧绿深邃的眸子。

　　他的眼睛竟然是这样的好看，好像能吸收万物。

　　若不是旁边的侍卫提醒，我估计就沉溺其中无法自拔了。

　　“回，回皇上，奴才，奴才浣衣局的刘小鱼。”我低下头，瞬间跪得端端正正。

　　“嗯，护驾有功，赏。”

　　啊？我脑子里一片空白，这就护驾有功了？

　　还未来得及叩谢，一个清脆却带着焦急地声音从大门口传来。

　　“皇上！”

　　我悄悄偏着头看去，一个穿着白衣，温文儒雅，眉清目秀地男人迎面走来。

　　皇上竟然亲自走过去迎接，我想他肯定是喜悦的，因为他的步伐是如此轻快，连脚印似乎都在微笑。

　　他朝他温柔地说：“阿琰……”

　　我瞬间跌坐在地，看着皇上柔情蜜意地拽着那人走进殿内。

　　天啦，这一声阿琰仿佛昨日重现，那晚在我耳边极尽柔情的呼唤，可不就是这个声音，我一时有些接收不过来，脑子里嗡嗡作响。

　　“刘公公？刘公公？”谄媚地声音将我的神智拉回。

　　我茫然地看着眼前笑得非常不自然的太监，他又亲切地叫了我一声。

　　“刘公公，皇上说你护驾有功，你这是要步步高升了呀！”

　　步步高升？升你妈的头，我当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完了，这要让皇上知晓那日踢他裆的人是我，那我就死定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