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冬天弄些鸡蛋,还要运到镇上,确实不容易,裴厌照着市价,手指捏在一起比了个“七”。
不是他不愿意让价,这时候卖的就是这价钱,见张福犹豫,他开口道:“我知道价钱高,也没办法,为下这几个蛋,我夫郎日夜都操心操劳,时节不对,再精心伺候,母鸡也不是天天都下蛋,忙了一个多月,才攒下这点,这样,三十个送两个,张兄看如何?”
酒馆最近生意不错,鸡蛋在冬天是个短缺稀罕的东西,要是没靠谱的交情,吃光了再想买可不容易。
眼见有卖鸡蛋的,不买一些续上,确实有点说不过去。
张福问道:“鸡蛋还剩多少?”
吴文君想一下,说:“满打满算,也就二三十。”
张福每天在前面算账招呼客人,客人点菜的时候虽然有伙计,但他也能听到,最近点肉点鸡蛋的人挺多。
能来馆子里吃饭的人,手里多少有几个子儿,炒鸡蛋、鸡蛋面一类的东西都吃得起。
他俩说完,对视一眼,吴文君看向裴厌,说:“三十个送三个,相当十个送一个。”
既是老主顾,一直都和人家做生意,不让点利也不像样,裴厌没有多犹豫,点头道:“行,三个就三个,要多少?”
来福酒楼那边之前是一百个鸡蛋多送十个,也就是十个多送一个,酒馆每回要的少,因此让利就没有酒楼那边多。
一枚鸡蛋七文钱,两人商量了一下,张福说:“先来五十个。”
“行,那就数五十五枚鸡蛋。”裴厌说着,把大蛋筐盖子打开:“张兄可以自行挑拣,要是有坏的烂的不愿要的,只管放在一旁。”
吴文君把竹篮放在板车上,闻言应一声,就挑起鸡蛋。
除了鸡粪沾到太多的,别的鸡蛋其实用不着挑拣,有缠着稻草的竹片格子隔开,鸡蛋一路运来,没几个撞坏的。
鸡蛋数好以后,裴厌开口道:“还有咸鸭蛋,已经煮熟了,张兄可要看看?”
张福说道:“鸭蛋店里还有,暂且不用。”
“行。”裴厌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五十个鸡蛋很好算,一共三百五十文,张福给了三钱碎银,另外再数了五十个铜板。
结清以后,知道酒馆里忙,裴厌没有再跟人客套,一拱手同张福道声别,就拉着毛驴往巷子外走。
五十个鸡蛋夏秋那会儿才能卖一百五十文,今天多卖了二钱,足够让人高兴。
出门时装了一百二十四个鸡蛋,现在还剩六十九个,他眼里带着一点笑意,又往来福酒楼方向去。
第172章
来福酒楼后厨。
灶底火光跃动,吴升文颠大勺炒菜,灶房里切菜洗碗的两个杂役也忙个不停,今儿楼里生意很好,酒和菜都上个不停。
总算把最后一道菜炒好,朝外头喊一声,一个伙计飞快进来端走,吴升文这才擦擦汗。
屁股刚挨到板凳上,还没歇呢,撤了空盘的伙计进来,说:“老吴,送鸡蛋的来了,刚才在门口,掌柜的恰好瞧见,就让他来后门这边问你。”
“行,知道了。”吴升文起身往外走,开了后门探头一看,果然,裴厌牵着驴车进巷子了。
见着裴厌,他朗声笑了两下,老二成了亲后,再没人嘲笑他儿子打光棍,心里那叫一个高兴。
而且苗树儿别看年纪大了点,话少一点,可干活很勤快,洗衣做饭样样行,老实本分,从来不惹是生非嚼舌头,家里都无比满意。
再加上最近楼里生意好,每月工钱不愁,掌柜的有时一高兴,菜肉之类的东西还叫他拿一些,家里也不愁吃的,日子顺顺当当,因此见人就有三分笑。
当初要不是遇到苗成才和裴厌,也不会这么顺心。
吴升文不止一次想过这件事,深觉得这两人是他们家贵人。
一听鸡蛋七文,吴升文没有还价,市价如此,甚至还有卖更贵的,就算掌柜的查账,也挑不出刺儿。
而咸鸭蛋,见只有三十个,他也全包了,一枚按八文钱的市价,这东西在酒楼不是什么硬菜,有时候客人点的菜多,掌柜的会让送两枚,添作一口下酒小菜,缺了是不行的。
六十九个鸡蛋,裴厌让了一点利,算作六十五个,即使有两个不小心碰出了裂缝,吴升文看一眼没有在意,今天客人就算不点鸡蛋,掌柜的饭是另外做,给打成荷包蛋谁也看不出来。
至于咸鸭蛋,吴升文大手一挥,没有跟他讨饶头,就按三十个算,大冬天送蛋过来也不容易。
原本裴厌还想去青鱼巷那边转转,这下不用了。
六十五个鸡蛋是四百五十五文钱,三十个咸鸭蛋二百四十文,拢共是六百九十五文。
裴厌让吴升文给了七钱碎银,找回去五文钱,如此,就结清了。
七钱加上刚才得三钱五十文,不算五十文的零头,到手整整一两碎银子。
赶车回去的路上,这下毛驴跑得快,裴厌裹得严实,只剩一双眼睛在外面,眼里全是藏不住的笑意。
*
院子里,狗守着食盆不断嗷呜叫。
平时顾兰时和裴厌吃完饭后,剩下的汤汤水水总会给它们泡糙馒头吃,今日却不见动静,碗筷残羹还放在桌上没收拾,三只都眼巴巴等着,不断望向东屋窗子。
房间里,顾兰时和裴厌面对面坐在炕沿,荷包里的碎银子和铜板已经倒了出来。
一钱一钱的碎银子正好有十块,顾兰时全都捡到手心里,嘴里低声数着一二三四五六,一边露出傻笑。
裴厌在数铜板,其实根本不用数,除去他早上带的二十文,还有四十五个。
果然,数完后一共是六十五文,他把这些直接抓进荷包,说:“留在外头,回头攒够一百文再收。”
“嗯。”顾兰时敷衍答应了一声,都没抬头看,视线依旧落在碎银子上,傻笑着说:“又是一两,鸡蛋鸭蛋加一块儿不到两百枚,就卖了这么多钱。”
裴厌也高兴,开口道:“今年蛋价还算平稳,没到十文。”
“年节前呢?应该会高一点吧。”顾兰时笑着抬头看他。
“说不定有戏。”裴厌把荷包口勒紧,抬胳膊往后摸索,直接塞进炕头的褥子底下,又说:“到不了十文,起码也在八文。”
顾兰时手里攥着碎银子没有放下,想了一下说:“照母鸡这样下蛋的趋势,一个月三十天,差不多有一百五十枚到一百八十枚,超不过这个数去,又要让点利,就按一百五十枚鸡蛋算,七文钱的话,就是一千文。”
“一个月卖鸡蛋能挣一两。”算到这里,他眼睛亮了。
裴厌笑着开口:“过几天假地面再硬点,拉头猪去镇上卖,家里还剩下五头,这就是十两了。”
“年节时要各种花钱,平时吃喝买肉也要钱,卖鸡蛋这几两银子就能抵过,还能富余一点,猪钱却能全部攒下,一个冬天下来,稳打稳扎,到手就是十两。”
顾兰时长长叹一口气,眼里有着笑意,说:“去年冬时虽卖蛇赚了一笔,到底是毒蛇,太操心了,卖鸡蛋卖猪发不了大财,却安稳。”
“汪——”
“呜——”
狗饿了,三只都跑到房门口看他俩,大黑还好,没有乱叫,灰灰和灰仔见他俩看过来后,汪汪汪就是一通倾诉,也不知道是骂人还是在催促。
顾兰时想起还没喂它们,喜滋滋把一两碎银子收起来,这才出去干活。
*
给母鸡蒸的鱼干地龙干好了,两人坐在石头凹槽前捣磨。
地龙干泥鳅干还好,捶捣两下就软烂了,比磨成粉省力气。
鱼干有鱼骨和鱼刺,顾兰时直接上手,一边用筷子刮下鱼肉,一边用手把鱼骨和大的鱼刺摘出来,既然母鸡有卡到刺的可能,干脆丢掉。
至于一些不好挑的小刺,鸡平时还吃小石子呢,裴厌用石锤把鱼肉捣了又捣,直至手摸上去没有鱼刺扎手,就放心和麸子碎菜叶搅拌在一起,进屋倒给鸡去吃。
见母鸡吃得欢,没有任何不适,两人放了心,又给换了干净的水,才关好屋门不再管。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