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攻略(94)
只要再等一等,满腹忧愁便可尽去。
近来东暖阁政务繁多,阿泽说话时都透着一股疲累,既要打叠精神应付各位尚书,穆子越也时不时喊他问话,不断试探于他,穆承泽对皇帝仍与平常没什么两样,那个位置皇帝未再提起,他也显得并不在意。
这些年他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目前离他所想越来越近了,但终究还是差了一些,还需再继续忍耐下去。想想自己即将要做的事,也许耸人听闻,可每每见到云晞陪在身侧,他又觉得,世人怎么想都无所谓,只要表哥还在乎我就行了。
云晞近来养成了一个好习惯。
宁王每日在宣德殿东暖阁处理政务到未时,云晞便会提前一些在宫门外等着与他一同回府,雷打不动,风雨无阻。
来往官员只当骁勇将军担心宁王安全,皆调侃地道:“将军大人,又亲自来接宁王殿下回府啊。”
“是啊。”
云晞笑着点头,一个人在宫门外巴巴地等,他倒不是很在乎,来得多了,与宫门侍卫都混得极熟,有时也能说上两句话。
侍卫们如今开口闭口都是宁王殿下,云晞留了个心眼,悄悄一打听,就连守门的侍卫都投诚了,看来接下来真的就只剩下等了。
这日,他估摸着时辰,如往常一般提前到了宫门外,王小欢却已在候着了。
云晞觉察到了不寻常,王小欢在救驾时立下大功,如今就在御前当差,只比李乘风低了一级,传话之类的小事,多半是轮不到这位副总管的。
“小欢,你怎么来了?”
王小欢躬身道:“将军大人,太后娘娘请您去寿康宫一趟。”
对于做了太后的跑腿,王小欢没有半分不乐意,因太后与骁勇将军并不熟络,特意把他从皇帝那里调出来传话,也是为了让云晞安心。
云晞点头,怕一会儿宁王出来了要找他,便与守门的侍卫说了一声,跟着王小欢往寿康宫的方向去了。
论辈分,太后是他外祖母,但从不召他进宫,云晞顶多是逢年过年,与其他皇亲国戚一样远远叩拜,只是不知这一次特意宣他,有何用意?
作者有话要说: 实在对不住还在看文的各位,我错估了自己的手速……
补了一些细节,下章才是最那啥的逆转,躺倒求鞭打……
不知道哪位亲浇灌了营养液,我手机更文查不到后台数据,真的非常感谢!等我写完了汇总,么么!!
☆、不说
寿康宫燃着浓郁的檀香,太后靠坐在玫瑰椅上,身穿宝蓝色长袍,脸上略施脂粉,头上梳圆髻,只簪了一根玉簪,手上套了串佛珠,看上去虽素净了些,仍透着一股大气。她见了云晞轻轻点头,指了不远处的座位,云晞想了想仍是站着,恭敬地行了一礼。
太后屏退左右,只留下一名年迈的心腹女官在跟前伺候,语气平和地道:“云晞,你可知哀家特意叫你来所为何事?”
云晞本就看不透这位太后,但从太后只留心腹,特意叫王小欢传话的举动看,应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他与太后素不来往,两人之间唯一说得上有关联的,恐怕便是宁王了。
云晞试探地道:“是与宁王殿下有关?”
太后浅浅一笑:“是啊,你很聪明,的确有几分像荣安。”
她的笑意未达眼底,云晞不敢轻易接话,而是另道:“请太后娘娘明示。”
太后言道:“哀家的女官近来遇见了一件事,哀家觉得有些奇怪,想叫你为哀家分辨一下。”
太后瞥了一眼身侧的女官,女官随即跪下,分别向太后与云晞行过礼,娓娓道来。这女官姓秦,伺候太后已久,在各个宫都有关系不错的姐妹,尤其与永寿宫一名叫芳雪的宫人关系最是要好。
自周氏中风之后,皇帝就未去过永寿宫一次,三皇子和七皇子以前经常会来看望周氏,周氏的中风之症在许太医诊治之下逐渐好转,人却变得疯疯癫癫,后来三皇子被逐,七皇子搬出玉阳殿之后也来得少了,永寿宫也就变得与冷宫差不多。原来周氏的心腹差不多都散了,助纣为虐的芳若被处死,零星剩下的几个宫人,芳雪就是其中之一。
周氏早年对芳雪有恩,故而芳雪一直未离开永寿宫,尽心尽力照顾发疯的周氏。秦女官得了空,常去芳雪那里转一转,与她说说话,周氏嘴里胡言乱语,秦女官与芳雪都见怪不怪了,不过有一日秦女官去找芳雪时,永寿宫多出了一个人,齐国公的老母亲特意递牌子入宫,看望周氏。这位老夫人已年过花甲,周氏是她的亲生女儿,恐怕这回见过之后,再难相见,老夫人很是感伤,抱着神志不清的周氏哭了好一阵。
秦女官道:“奴婢与芳雪躲到了稍远一些的地方,原想让她们两个说点悄悄话,后来周氏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竟按着老夫人狂掐不止,奴婢与芳雪前去救助,就听见周氏一个人又喊又叫。她说……”
秦女官学着周氏阴森森的语气道:“‘他绝不是本宫的儿子,不是!本宫只要毁了他的容,就没人看得出来了哈哈哈哈哈!’”
云晞被她话中的狠戾惊到,心想周氏真是疯了,说起话来颠三倒四,可太后为何特意叫秦女官转述这些疯话?
秦女官道:“奴婢当时以为她又在胡言乱语,也没觉得有何不妥,往后又听见周氏痴痴笑着说:‘本宫知道,他最喜欢果酒,只要在他的果酒里下一点点,一点点药就好……别拉着本宫,本宫自有分寸,待本宫做了皇后,就封你当王妃哈哈哈……’”
又是周氏的疯话,云晞却如堕冰窟,他清清楚楚听见了“果酒”这两个字,又听见了另外两个字“下药”,这的确是与宁王有关了,周氏的疯话应是在说当年的陈嫔一案,那个案子至今都有让他、让邱忆想不明白的地方,比如,周氏为何要给宁王下药,下的还是红颜劫那种会致人毁容的慢性毒|药?避免被发现是一方面,可天下慢性毒|药很多,为何偏偏是令宁王毁容……
毁容?!!
他猛地想起周氏说的另一句话,他绝不是本宫的儿子,不是!本宫只要毁了他的容,就没人看得出来了哈哈哈哈哈!
若,周氏话中的“他”都是宁王,宁王本就不是周氏之子,为何她要刻意去否认,还有,“只要毁了容就没人看得出来”,这便是她要令宁王毁容的理由?
她是怕别人看得出来什么呢?
她……
云晞差不多已有十余年未见到周氏了,突然记起了周氏的脸,那张美艳绝伦,哭起来宛如梨花带雨的脸。
难道!
云晞毛骨悚然,生生打了个寒噤,他无端想起宁王堪称艳丽的容貌,其实一直都与平庸的陈嫔相去甚远……
“你想到了?”
太后见云晞脸色突然变得煞白,料定他已猜着了什么,起身缓步走到云晞面前。
云晞浑身发抖,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
“他,宁王……”
云晞茫然看向太后,太后点了点头,证实了他心中所想。
“这到底怎么回事,阿泽他怎么会是……”
怎么会是周氏的儿子?!那,穆承沛呢?
云晞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了。
太后晏然自若道:“哀家已都查证过了,十九年前的事,想来你也略知一二?”
云晞仍沉浸在惊愕之中,木然道:“周氏想借子争宠,设计令陈嫔侍寝怀上了皇嗣,后来、后来周氏自己也有了身孕……”
太后露出一丝嘲讽,道:“她原打算去母留子,不想自己竟也有了,故而一直看陈嫔很不顺眼。可临盆时,却出现了一点意外。”
陈嫔当年在储秀宫吃尽苦头,产下了一个健壮的男婴,一直娇养的周氏晚了她几日,生下来的孩子却虚弱至极,连哭的力气都没有。周氏深知皇帝的脾性,皇帝好面子,不喜体弱的孩子,这个孩子不知能活多久,于她来说只是拖累,她想要的是一个锦上添花、健健康康、会吸引皇帝注意的小皇子而不是一个惹人厌的病秧,于是在芳若的撺掇下,将自己的孩子与陈嫔的孩子交换了。
“她,她竟然……可是陈嫔,其他人,竟也没有察觉吗?”
太后轻轻一叹:“刚生下来没多久的孩子,本就一天一个样,且这两个本是兄弟,身上又都没有明显的印记……陈嫔生产时吃了不少苦,一直昏昏沉沉,也不知自己的孩子竟被换了。”
穆承泽与穆承沛同父异母,想必刚生下来的小孩子很有些相似之处,但成年后两人已天差地别,难怪穆承泽身上看不出陈嫔的影子,穆承沛也未传承一分周氏的艳丽,勉强只能算是清秀。因为他们两个本就是颠倒过来的,穆承泽应是七皇子,而穆承沛才是陈嫔的儿子,是六皇子。
云晞敛眉,道:“就算一开始真是如此,后来阿泽也活下来了,为何周氏再不把他换回去……”
为何呢?不待太后回答,他自己也反应过来了,因为小皇子长大了一些,已能明显分辨出谁是谁了,换子这一步既已走了出去,周氏断不能后悔,也无法回头了。
云晞知道,后宫女子为了争宠,可谓无所不用其极,周氏本就是心狠之人,最早安排陈嫔侍寝就有目的,最后会换子于她来说并不稀奇,可最让云晞无法忍受的是,周氏明知穆承泽是亲子,却一次又一次对他下手,生病时不许宣召太医,御花园因一只纸鸢,也要皇帝重罚这个孩子,后来更要心腹芳若对阿泽下毒。这些仅仅是云晞知道的冰山一角,云晞所不知道的苦,阿泽又受了多少?
太后在后宫呆了大半辈子,对此类女子的心思再明白不过:“承泽的存在对她来说始终是个祸害,若是被人发现她换了皇子,那可是欺君之罪,会要了她的命,所以她相当厌恶承泽,巴不得毁了他才好。”
也亏得穆承泽命大,从小体弱多病仍是顽强地活了下去,后来得知他聋了,周氏没有半点心痛,反而释然地想,这样皇帝就再不会注意这个孩子,那她就是安全的。
陈嫔之死,其实起源于一句话。
那日恰巧也是齐国公府的老夫人入宫探望,无意间见了一眼当时的六皇子,与女儿玩笑道:“六殿下虽非你所生,细看之下,总觉得与你有些许相似之处。”
换子之事,做的比当年令陈嫔侍寝还要隐秘,老夫人并不知情,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周氏心惊胆战,从那以后,越看穆承泽越觉得与自己像,一连几日翻来覆去睡不着,找芳若商量对策,匆忙杀了他怕是不行了,暴毙一个皇子,不论怎样皇帝都会调查,但若是像当年的德妃一般,慢慢毁去他的容貌,便不会有人联想到她身上了……
那阵子六皇子七皇子在韶华宫大打出手,永寿宫的人包括皇贵妃的钉子在内,都以为周氏与芳若是为了给七皇子出一口恶气,皇贵妃的钉子甚至还专门挑拨了一番,暗中将周氏给芳若的红颜劫换成了断肠散,以此迫使陈嫔自尽,却不知周氏根本另有目的。
当时的皇贵妃,是想除去陈嫔与周氏,接收六皇子,周氏自己很快便被皇贵妃收拾,变得疯疯癫癫,受皇帝厌弃,眼看这个秘密就要随着她而去,但是老夫人难得的探望,又刺激得周氏想起了当年之事。她已神志不清了,自然无法再守口如瓶……
云晞颤声道:“太后娘娘是从何得知这些的?”
太后道:“哀家命人寻找过当年负责接生的稳婆,周氏那边的几个稳婆早就死光了,而为陈嫔接生的还在,她仍记得,陈嫔当年诞下的孩子十分康健,哭声洪亮。因是她亲自给那孩子洗的澡,记得那孩子有一个极隐秘的印记,在他的胎发之下,长着一颗米粒大的黑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