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一个昏君(2)
消息传的很快。
听闻此事时,皇后手里的棋子轻晃一下,元贵人心细如发,体贴送上一杯茶:“仲秋,莫乱了阵脚。”
皇后盯着袅袅茶烟升起消散,并未饮一口:“没急眼。”
“心里不得劲。”
24.
皇后给家里写了一封信。
皇后进宫后便不依仗本家,何况外人看昏君对皇后还有报恩的一层意思,更不会失了宠。
乍一收到来信,裴家上下还惶恐了一阵,怕是有什么朝堂局势要警惕,没成想一拆信大家都懵了。
信里就一句话。
“选秀名额有限,谈吐细腻者,否。”
25.
昏君还没摸到选秀名单的一角,名单就公布了。
还要选拔。
昏君有些退缩,晚上翻了皇后的牌子。
在皇后身边,会心安一些。
皇后半躺在床上手里握着一本书,只是兴致不高的模样,昏黄烛光勾勒出他清隽如画的眉眼。
昏君心停格一拍。
他轻轻凑到皇后面前,皇后不紧不慢收起书放在枕旁,并不慌张。
他知道昏君对书籍不怎么感兴趣。
昏君主动坐在床沿,亲了皇后一下。
自然是额头。
昏君很少做这种事,冲动做完后手脚都不怎么灵便,皇后便将人拉过来,细致地教他如何接吻。
他是个呆子。
当然,对他抱有希望的他是个傻子。
呆傻痴苶,天长地久。
26.
昏君又被欺负的泪水涟涟。
他其实也觉得自己奇怪,明明皇后对他疏离,他却总要贴上来。
会不会这样更让皇后厌倦了呢?
“裴仲秋……”昏君伏在皇后肩头,被狠狠撞了一下,瞬间发出小猫一样的呜咽,“唔……阿裴……你饶了我……”
皇后连嗯字都不愿意回答,动作不轻反重。
昏君咬着唇,后背不小心撞到了靠枕,竟把那本书碰下了床。
27.
《拼音词注》静静躺在地上,不理红鸾账内的尘缘是非。
28.
每日下朝,右将军黑脸丞相挺腰,或右将军面无表情丞相蹙眉。百官以此断定哪方阵营占了优势,便于谨慎行事。
这日下朝后,礼部侍郎被丞相叫住问些选秀筹备事宜,两人说着走着临到大门,礼部侍郎突然一拍脑门:“坏了!”
丞相不赞许地看他一惊一乍:“怎么了?”
“臣的车送去修了,方才大人您问臣话,恐怕与我同来的袁侍郎已经先走一步了。”礼部侍郎老老实实回道。
“这有何难?”丞相不以为意,“我送你回去。”
“多谢大人!”礼部侍郎受宠若惊。
迈过大门到了车马停靠点,仅有稀稀拉拉几辆车侯着。丞相的马车质朴,礼部侍郎刚要请丞相先上车,突然听到马蹄声自拐角传来,不由抬头看去。
高头黑马上手持缰绳策马慢行的那位可不是右将军本人。
礼部侍郎张了张口,丞相熟视无睹,半分没搭理右将军,问他:“还走不走?”
礼部侍郎点头,刚要上了丞相的车,突然被一道凌厉的目光盯住,如芒刺在背。
一回头右将军已驾马离开,期间竟如无视了丞相的存在。
坐在马车里,礼部侍郎心神稍定,泛起两个念头。
第一,这丞相与右将军当真势同水火,除非必要两人竟不愿多看对方一眼。
第二,右将军忒不知礼,丞相何等身份,他非但不下马行礼,反而绝尘而去。
他们文武阵营势不两立惯了,满心思的敌对想法,这会儿更替丞相委屈。
礼部侍郎颤巍巍试探性开口:“大人,您当真不气?”
“随他去。”丞相烹茶的手纹丝不晃。
真是大气。
礼部侍郎边感叹边敬佩地接过茶水,顺势一品,差点被苦死。
不敢言不敢言。
29.
丞相先把礼部侍郎送回家,再回住所。
一进门管事便凑上来耳语两句,丞相微颔首。刚进房门便被一双有力的手拦腰一抱,丞相习惯性地把门带上,不挣扎地由着那人抱着他到床边。
右将军脱了盔甲依旧冷峻硬朗,丞相点了点他抿成线的唇,薄薄一层,寡情的很。
“占了这么大便宜还不高兴?”丞相存了心逗他,“你当谁都像我禁折腾,就皇帝的小身板,真选了个将军入宫还得了。”
右将军木着脸,耳尖微红:“高兴。”
“你明知我为什么高兴。”
丞相噗嗤笑了。
“我说咱俩的赌也停停,”丞相被右将军温柔地放在锦被上,乖顺地抬起手臂方便他褪去衣衫,“没事你吓那礼部侍郎做什么?那小子后半程半句话不说,这传出去文武阵营又要闹个不休。”
礼部侍郎:是丞相您的茶太苦。
右将军倾身吻住那张喋喋不休的嘴,舌尖胶着让他说不出一句话。
“你不能反悔。”
“粗人!”丞相憋红了脸喘气,“都答应你了我能言而无信?”
右将军默默地将红绫束住他细白的手腕高高吊起:“……”
嘿,居然还不信他。
丞相气极反笑:“邕不禄,你胆子肥了——嗯……你混蛋!”
右将军反手挥下床帐。
30.
一场较量过后,丞相抽了筋似的疲软地窝在右将军怀里:“我说真的,最近需要平衡朝政,偏向武将的决断多了,天天都来我的腰受不了。”
“看着长大的孩子慢慢有主见了,我们都要老了。”
“不老,”右将军埋进他后颈吻了吻,“我喜欢。”
丞相被逗笑,转过头与右将军面对面:“现在倒觉得小将军也不错,说不定还可以教教陛下武艺,只是床上……陛下怕是要吃苦……”
“也罢,我看那皇后是个有手段的,”右将军听着,将丞相的眉心抚平,“陛下怕是被皇后把玩在手心里,逃都逃不开呢。”
“陛下不会有事的,”右将军握紧了丞相的手,“我们都在。”
31.
也不知选秀期间皇后方和其余势力做了何种努力,总之层层选拔下来,送到昏君皇后和主要大臣面前时,居然文武人数对半。
昏君瞧着武选区人高马大的各位不由自主抖了抖肩。
看向皇后,皇后似在出神,并未与他有眼神交流。
昏君便只好把目光放在离他最近的文选区的一个候选公子身上。
那少年被家里叮嘱过,眼看昏君目光过来,忙展现出肃穆庄严的表情,不过在昏君看来就是苦大仇深。
昏君:……当真如此不情愿?
那算了,昏君好脾气地想,朕给你自由。
意外落选的一号种子选手哭哭啼啼地走了。
皇后满意地捏了捏袖中的小竹雕。
陛下今日选秀结束可能会心情不好,没关系,他准备好了小礼物。
32.
昏君本还有些兴趣,看过一人又一人,明明是娇养的公子,硬是摆出宁折不屈的姿态,语气豪爽。
昏君看得膈应,干脆随意地往武选区一指:“就他了。”
皇后眯起眼睛看向那个方向,一位俊朗的少年郎出列,大大方方:“多谢陛下。”
昏君眼前一亮,饶有兴趣问:“你叫什么?”
皇后的眼神冷了。
完犊子,武将小狼狗的威胁力更大咋整。
33.
“草民严鱼鲲,”小武将恭谨道,“北冥有鱼其名为鲲,正是草民名字。”
少年十七八岁的模样,正是青春大好的光景,剑眉星目磊落潇洒。
还挺熟悉,昏君想了一遭,差点拍大腿,这不是他背过的好文章吗!不错,有点墨水。
昏君倒是对他挺满意,看多了娇花装毒草,乍然冒出来一株清爽的小白杨可不感到耳目一新。
但他自己拿不了主意。
往左偷瞄了一眼丞相,往右偷瞄了一眼皇后,二人神情大不相同。
皇后坐姿端庄抿唇不语,面上带着惯常的冷淡,并不往严鱼鲲的方向看。
丞相则似笑非笑:“这孩子不错,皇后认为呢?”
皇后眼皮掀动,瞥一眼过来,刚好对上丞相狐狸眼中的探究。
他当然明白丞相这一问是摆明了逼他同意。
恐怕是选秀背后的动静让他再度警惕。
皇后心底冷笑。
昏君的小眼神从丞相溜到皇后,自小躲藏惯了对眼神厮杀格外敏感,虽然似懂非懂,但丞相似乎在为难皇后。
昏君这时候忘了前日那晚被皇后折腾到喉咙沙哑,他心里懵懂,却冥冥有个念头。
皇后是不能被欺负的。
就算是丞相也不行。
昏君大概知道,丞相是满意这个人的,既然皇后懒怠开口,他来说便罢了,横竖一句话的事。
反正无论怎样这人都会进到他的后宫里,皇后喜静又对此人勉强,这人就住在远些的院子好了。
昏君鼓起勇气,打断了丞相与皇后的僵持不下的冷空气:“就他吧。”
皇后不可置信地握紧了手心里的竹雕,顶头的耳朵尖几乎刺进脆弱的掌心。
丞相也愣了片刻,瞬间想通其中的关窍便失了看戏的心思,懒洋洋地坐回抹正:“陛下喜欢,是他的福气。”
皇后这时候更不会失态,他始终摸不清丞相对他莫名的敌意从何而来,却要装得滴水不漏。
他也露出一个浅淡的笑。
昏君鲜少见他展颜,几乎被晃了眼般呆呆看傻了眼。
等回过神昏君才转念想到,皇后居然对着那个两条鱼笑了?!
笑了!
天啊,昏君猛吞后悔药。
那他岂不是,岂不是——
引狼入室哉!
34.
总之严鱼鲲顺利地通过层层严苛(并不)的选拔成为今年选秀中的一枝独秀。
元贵人忧心忡忡地看皇后练字,笔走龙蛇力透纸背。
他实在看不下去,抬手制止了一下:“仲秋,之前凌才人入宫你还未动过气,现在同样位分的严才人,你怎能如此沉不住气?”
皇后深呼吸平复了气息,慢慢道:“这俩人能一样吗?”
凌才人是个琴痴。
可以说除了奏琴对其他事并不在意。
当初元贵人和凌才人入宫,有一部分是家族推动,更重要的是他们是被选拔出来教昏君读史和习琴的,双重任务。
现在的严才人在元贵人看来,大抵是教昏君习武的,跟凌才人并无不同。
皇后却揉了写好的字:“我就是憋屈。”
皇后跟他们的入宫缘由完全不同,具体怎样元贵人也是不清楚的,只是听皇后轻描淡写过两句,说是遇到的早。
后来又传出什么皇后救了昏君什么的传闻,虽很快被扼杀掉,却被私下里编得离谱。
元贵人知道这件事是皇后的心病,避而不提,转而换了话题:“出去走走?”
35.
严才人入宫前,听他父亲谆谆教诲,大体意思是,为父知道你想做御前侍卫,现在也是御前侍卫,不过前的位置不一样,没事,都是为国效力。
严才人满怀激动与喜悦地入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