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约[ABO](42)
倒是许久未如此大动作,整个人都有些不适,总觉得腰背酸痛得很。
但方闻卿又不能当着众人的面矫情,加之性子中也有一股子倔强劲,更是不允许自己当众失态,倒是生生忍了好些日子,四下里无人时,这才有些本性毕露。
方闻卿倚着软垫,懒懒地抬眼看了柏云一眼,“对呼延耶,你是怎么想的?”
柏云抬头回视他,目光中带着迷惑和犹豫不决,又低下头,一边将百阕子磨碎,一边道:“我……我不知道。”
青年将磨碎的百阕子加入一旁沸腾的药锅中,又添了几味药材,盖上盖子,拿小扇子扇了扇火。
“我身上有奴印,留在西北,我永远都只能做奴隶,做呼延耶的玩物,做他一时兴起便可以欺弄几番的男宠。”
“我的命从来都不是我自己的。”
“他需要的时候,我就要拼上一切去厮杀,去刀口舔血,为了活下去而不择手段。”
“不需要的时候,我所有的一切都要被剥夺。”
方闻卿笑了一下,“你的想法倒是与大多匈奴人不尽相同。”
柏云摸了摸头发,面上有些迥然,“我小的时候经常会跑到夏国边境的村子里,村子里的孩子每天上学,先生会教很多知识,曾经偷偷听过几回,受益匪浅。”
方闻卿了然,抬眸瞥了一眼营帐前一闪而过的人影,阖上眼,“可呼延耶说他爱你。”
“爱?”柏云惨笑了一声,“堂堂西北之王,将人玩弄于股掌之中,也懂得什么是爱吗?”
方闻卿轻轻嗯了一声,没否认柏云的话,“你便好好想想,去留也都随自己的心意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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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南枳好不容易才将余秋生哄进了房间。
小男孩儿紧张兮兮地扒着房门,极力越过余南枳去看站在外面的琰阳。
那个叔叔看上去不像好人。
他对爹爹的态度很差。
他……他可是乾离!
他要出去保护爹爹!不能让坏人欺负爹爹!
余秋生又挣扎了两下,终还是被余南枳推进了房间。
“乖,爹爹很快就回来。”
别走!
“秋秋会乖乖的对不对?”
爹爹!
余南枳抚了抚小孩儿的头,缓缓将门关上。
爹爹!爹爹!
门在面前缓缓合上,余秋生低着头看脚下灰蒙蒙的影子,赌气地跺了跺脚。
他已经记住了那个坏人的样子!如果他敢欺负爹爹!他一定会报仇的!
余南枳面色复杂地转过身,抬眼对上琰阳冷漠的双眼,“走吧,找个地方坐下谈。”
琰阳脚下不动,直勾勾地盯着那扇门,末了抬了抬下巴,“那是琰秋?”
余南枳脸色难看得很,侧身挡住那扇门,“他只是个孩子,不论过去现在还是未来,都不会对你们几兄弟之间争夺皇位有任何阻挡,为何就不能放过我们父子?!”
琰阳笑了一下,“谁说没有阻挡呢,那老家伙死前还妄图留下遗旨,让这个五岁的娃娃继承皇位。”
琰阳逼近余南枳,他走一步,余南枳便后退一步,直将人逼至墙角,退无可退,“不愧是那老家伙最宠爱的妃子,此等手段,就连我也自愧不如。”
琰阳勾起男人白嫩的下颚,语气恶劣,“你究竟是用了什么迷魂汤药,让那老家伙不顾伦理,抢自己儿子的未婚妻?”
余南枳撇过头,嘴唇气得微微颤抖,“我倒也想问问,你究竟是怎么变成如今这副鬼样子?!”
“不准欺负我爹爹!!”
孩子稚嫩的声音传进小巷,余南枳一愣,连忙推开琰阳,便见着余秋生牵着一位身穿鹅黄色长衫,腰间挂着青翠玉佩,面容清秀的少年。
琰阳皱了皱眉,面色阴沉着回过头,见着那少年的一瞬间,整个人便愣在了原地,眉眼间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慌张。
“你……你怎么在这?”
苓语抿了抿唇,“碰巧路过,见着这孩子在翻窗子,便顺手帮了一下。”
苓语低下头,揉了揉小孩子的头,“不要害怕,那个叔叔是哥哥的熟人,不是坏人。”
“他只是有些事情要同你爹爹讲。”
余秋生瞪大了眼睛,“真,真的吗?”
苓语垂眸见着这孩子同琰阳略有几分相似的五官,心中忍不住一阵刺痛,“当然是真的了。”
“哥哥可是大官人,从来不骗人的。”
余秋生对了对手指,蔫蔫地低下头,“好叭。”
苓语抬眼回视二人,心中越发肯定这个小孩儿便是二人的孩子,眼中酸涩难耐,使劲眨了眨,干笑了一声,“抱歉,打扰了。”
说罢便转身出了小巷。
他不想去想宋阳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京城。
为什么会跟一个男人拉拉扯扯纠缠不清,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一个已经那么大的孩子,为什么当初他不肯答应他一同到京城来。
所有所有的疑惑,心中都有了答案。
苓语脚步顿了一下,觉得面上湿湿的。
抬手去摸时,只摸到了满脸的泪水。
第九十八章
疼。
浑身上下仿佛被重物碾过的疼。
叶元深动了动手指,感觉自己身下冰凉的地上黏糊糊的一片。
他在哪啊……
叶元深张了张嘴唇,扯下一大片死皮,鲜血汩汩地流了出来,一番挣扎后,终是睁开了眼。
叶元深喘了口气,觉得胸腔内火辣辣地痛。
他带着几万精兵前来支援萧将军,谁知半路却遇上了埋伏,不仅损失惨重,更是被人俘获,沦落为匈奴人的阶下囚,日日严刑逼问拷打,全身上下无一完好。
月色透过又高又小的铁窗映进了刑房。
叶元深眨眼,觉得眼前蒙上了一层红色的雾气,又动了几下,便觉有液体顺着眼窝流过脸颊。
叶元深舔了一下,是血。
又就着月光低头去看,地上那黏糊糊的东西,是他流过的早已干涸的血液。
前几日,叶元深便从那些拷打他的匈奴口中得到了叶韫的消息。
叶韫不肯出卖夏国,死不肯开口,竟已经被活活拷打而死。
那些匈奴不知他二人的关系,用叶韫的死来威胁叶元深,竟激得叶元深疯狂暴起,拼命杀了那几人,接着又被赶到的匈奴制服在地。
急忙赶到的匈奴深觉自己小看了这人,一边凌虐,一边侮辱地在男人胸膛上烙下了奴印。
叶元深垂着头倒在地上。
已经有些日子不曾有人来拷问他了。
许是那些人觉得他早已必死无疑,不愿在他身上再多下功夫,干脆便放他自生自灭。
倒是给了叶元深不少喘息的时间。
刑房内又冷又静,四周皆是密不透风的墙壁,只有那高高的小铁窗,好像在嘲笑他的无力。
叶元深受了重伤,行动吃力,若是往日,也许可以跳上窗子一搏,但如今……
叶元深垂了眸,一言不发地坐下。
待在幽闭窄小的空间久了,当真能叫人心绪不宁,几欲发狂。
叶元深只呆呆的坐着,想着自己本应颐养天年的父母,想着好不容易才同自己情投意合的方闻卿,想着自己……还未出生的孩子……
为什么偏偏要在他得到这一切的时候,毫不留情地打醒他?
方闻卿该很失望吧。
他终究没能成为一个足以保护重要之人的优秀的乾离。
叶元深有些累了,微微合上胀痛的双眼,却突然觉得耳边很吵。
有人拿着刀,有人拿着戟,有将士闯了进来,怒吼着厮杀。
叶元深眼前一阵朦胧,胸前的痛楚更甚,喉咙中忍不住发出阵阵压抑的吼声。
是谁。
砰——
有人猛得推开了刑门,一名白色劲装,身穿银色软甲的青年扑了过来。
“叶元深——!”
叶元深听到喊声,只觉得那声音熟悉得不行,却又不知为何无法思考那声音的来源,偏过头面向青年,眯着眼睛扯开无力的笑,“你来啦……”
方闻卿也不顾自己的身体,猛得扑到叶元深身边,纵是柏云想要伸手阻拦,也是慢上了一拍。
眼泪噼里啪啦地砸在地上,溅开一朵朵血花,方闻卿跪在地上,抖着手抱住叶元深的头,用哭腔一遍一遍地道:“我来了,我来了……”
若是他不来,若是他还留在京城,每天傻傻地等着他的消息,他的男人,他的乾离,是不是永远都回不去?
柏云凑上前一步,“将军受了伤,还是先……”
“夫人!!”
柏云低头,猛然却见方闻卿下身衣襟渗出一片片鲜艳的红色,登时便大惊失色。
方闻卿没理柏云的惊叫,好似完全没有察觉一般,抹掉泪水,抬手招来候在刑房外面的下属,“带将军去治疗。”
那几名下属领了命,便合作着将已经完全昏迷的叶元深带了出去,动作小心至极,生怕再让本就遍体鳞伤的将军受到伤害。
方闻卿站起身摇晃了一下,柏云连忙伸手去扶,紧紧皱起了眉,“夫人,您……”
方闻卿摇头,道了一句,“我没事,”便出了刑房。
刑房外,呼延耶带着将士将塞王心腹几乎尽数歼灭,正羁押着人,待方闻卿出来。
方闻卿见着那人一副尖嘴猴腮的模样,又见他虽被羁押着,眼中却还是一闪而过嗜血的杀意,心里涌起滔天的恨意。
冷笑了一声,“塞王不介意将这人交给我处置几日吧?”
呼延耶刚夺回了王位,只差回到西北拿回自己的东西,心情好得不得了,便也痛快地答应了,“留着他一条命,本王也想好好招待招待尊敬的前塞王。”
方闻卿垂下眼,拱了拱手,“多谢。”
说罢便身形一晃,竟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柏云站在方闻卿身后,连忙伸手揽住青年,却觉得手下一阵湿濡,抽出一看,竟是鲜红的血迹!
柏云脸色一白,连忙用力将昏倒的青年抱了起来,往营帐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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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坐在暖楼二层的小隔间中。
大厅内传来少女婉转的歌声。
苓语坐在琰阳身边,鼻尖能轻嗅到男人身上淡淡的琥珀香气,整个人都有些局促不安。
倒是余南枳除开一开始的震惊后,面色一直都很平静。
余南枳怕余秋生又偷偷溜出来,便将小孩儿临时送到隔壁的大娘家暂时看管一下,这才随二人一同来了暖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