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26)
他身上没有一处不疼的地方,尤其难以启齿的后头,谢濯半梦半醒的试了两下,总觉得还有没东西没流干净。
然而他似乎总有一种别样的资本,他披着萧祈的亵衣勉强起身,想去找找不见踪影的萧祈,他踩上厚厚的绒毯赤足前行,纵是一身狼藉又近乎赤裸,也带着一种安然的清雅。
穿过龙床之外的层叠幔帐,就将殿中半空人影绰绰,谢濯昏昏沉沉的循着动静仰头去看,结果目瞪口呆的僵在了原地。
“阿祈——阿祈?你在做什……”
——攀在殿中龙柱上的萧祈正卖力的抠着镶在那上头的夜明珠和各色晶莹宝石,他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还不如外头那些撬瓦的兵将。
第33章
猴什么样,萧祈就什么样,唯一不同的是萧祈能比猴的动作还快一点。
他面红耳赤的顺着龙柱落回地上,做贼心虚的把双手背去身后,仿佛以此就能掩饰掉把手指头抠红的窘境。
“疼不疼?给我看看。”
想笑不忍心,不笑又憋得难受,谢濯唇角一抿,努力岔开了话题,他近前一步走去萧祈面前,拉过了萧祈躲躲藏藏的手腕。
指甲裂劈,皮肉通红,天知道萧祈使了多大的力气,也就是他皮糙肉厚,不然非得血肉模糊。
即便如此,谢濯也心疼得厉害,他捧着萧祈的指尖轻轻一吮,小心翼翼的安抚着红肿的皮肉,又将格外发红的食指仔仔细细的舔舐了一遍。
“没、没事!不疼!——真没事!!”
细微的水声撩人心弦,更别提谢濯还是带着一身遮不住的斑驳吻痕,萧祈浑身一凛,满脑子都是不该想的东西,他皱着鼻尖往后退了两步,本是想躲,结果步子一大,就带得塞在裤腰里的东西噼里啪啦往下掉。
“——噗!”
大大小小的珠宝落了一地,萧祈是真没少抠,估摸至少把那根珠子上的东西撬下来了一大半,谢濯眼角一抽,实在忍不住笑意,即便捂嘴偏头竭力掩饰,也还是闹了点动静。
萧祈傻站在原地整张脸烧得通红,捡了丢人,不捡又肉疼,左右为难之间,他只能手足无措的抱起谢濯狠狠揉搓了两下。
“不许笑!你别笑了!”
圆溜溜的珠子一跳一跳的滚到了脚边,谢濯咬紧齿关控制住了面上的抽搐的肌肉,他靠去萧祈肩头瞄了一眼地上的玩意,萧祈抠得珠子个头虽大,可成色却不算太好,顶多就是个装饰用途。
不过这也怪不得萧祈,他刚继位的时候差点为了军资愁得撞墙,哪能分得清这东西的好坏。
“好……不笑,不笑。看见里面那堵墙了吗,往那边走。”
谢濯揉了揉笑疼的腮边,顺势偎去了萧祈怀里,他一手拉着宽松的亵衣前襟,一手指向了内殿里侧的墙壁,反正他都已经帮着萧祈灭了半个燕楚,多干点别的坏事也无所谓。
只要谢濯不再笑他,萧祈便言听计从,他按着谢濯吩咐的走上前去,瞪大眼睛看了一会,寻常的彩绘墙体毫无特别之处,那上头的颜料虽是金粉,但肯定没有真金值钱。
“这个很特别吗?谢濯,这个墙值钱吗?”
“.…..”
萧祈问得太认真也太傻气了,谢濯想不笑都不行,他肩头直颤,本就酸楚的腰间更是连连抽痛,他笑得眼角水汽晕开,一度只能拉着萧祈的手放到身前给自己揉肚子。
深宫之中,总有不为人知的秘辛,然而萧祈不算是正八经的宫中皇子,所以难免在这些事上缺一根筋。
谢濯笑够了才抬手抚上墙面,轻到令人难以察觉的机括声随着他的动作缓缓响起,转眼之间,精美华丽的彩绘开始翻覆变化,龙腾云散,外裹在墙体上的金粉簌簌落地,大片的暗色在富丽堂皇的墙体上露出真容。
萧祈有些紧张的近前一步,将谢濯挡去了身后,他还是识得暗门的,知道这种东西背后往往是秘密和机关并存。
“没事,里面就一个东西,别的什么都没有。”
谢濯拉着萧祈的手,帮他推开了眼前的暗门,不见天日的暗室并不阴冷,他跟在萧祈背后缓步走下台阶,暖玉制成的东西完全不会伤及脚底。
“谢濯!谢濯——你慢点,这是哪啊?你怎么知……”
萧祈满腹疑惑,紧张兮兮的护着谢濯往下走,他正欲跟谢濯问个究竟,可话说一半便僵住了动作。
沿着玉阶下到底,经一段窄长入口,所有的一切豁然开朗,数不清的鲛珠如明月星辰高悬室顶,映亮了四四方方的石室。
石室正中,是一座以无数珍宝镶砌的模型。
亭台楼阁,山峦层叠,数不清的晶石被磨成细粉一一洒下,待鲛珠流光一映上,便是云开雾散,山岚起伏,似乎人间仙境近在眼前。
萧祈张大了嘴,傻傻的站在原地,他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亮晶晶的东西,和这些相比,他父兄那些奢侈物件根本上不得台面。
“你掰一个树杈下来,都比外头那些值钱。”
谢濯也是第一次看见实物,但他比萧祈沉着多了,萧祈愣神的功夫,他就蹲下身去卸下了一截晶莹剔透的树杈,还顺便戳了戳萧祈的腰窝,催促萧祈快些动手。
“别傻看了,快拆了收走,要是让卫凌他们看见,就没你的份了。”
“啊.…..好,不……不是,等等,谢濯,谢濯!这个人怎么看起来那么像你?”
直到谢濯亲自动手,萧祈才恍惚着回过神来,他拉过难得财迷的谢濯,叫他去看位于楼阁之中的小小人像。
那是个清瘦翩然的青年男子,他斜卧阁中,抱琴浅寐,全身都是由一整块白玉雕成,莹润剔透,不见一丝杂质,就连发丝眉梢也是细细刻画。
他与谢濯眉眼相似,尤其是那股出尘的清雅气质,但他衣饰古旧,宽袍长袖,看着像是百年前的装束。
“凑巧罢了,这处石室是个负心人做得,这位前辈早就与他恩断义绝,留着这东西也是平添恶心,今日见到也是机缘,与其放这摆着,倒不如毁了,拿来给你充国库。”
谢濯神色平和,对萧祈全盘托出,他没必要隐瞒这个,穹阁早已淡出世间,萧祈连听都没听过这地方,即便他现下说了,萧祈也不会察觉到这是个什么样的惊天秘密。
这件模型是当年那个潜入穹阁盗取机密的皇子亲手做得。
穹阁揽天下奇术、奇人、奇物,像这般珠宝矿石不计其数,他入阁中数年,仔细雕琢出了这件东西,他本是要做一双人像,紧挨着放在楼阁里,但那件东西还未雕完,他就因为事情败露而命丧黄泉。
弥留之际,皇子向被他背叛的恋人垂死乞求,想要留下这件东西,穹阁远离尘嚣,不通俗世人心,所有人都当他是临终悔悟,就连那被他伤透的穹阁弟子也遂了他心愿,允许他下属将这件东西带回燕楚。
燕楚侍卫走后,大家都以为孽缘就此终了,可谁都没想到那模型里居然藏着穹阁周围山川地貌的图样,皇子为他的后人留下了一个通往穹阁的地图,此后数年,有无数人马屡屡试图潜入,最终若不是穹阁关闭山门彻底与世隔绝,恐怕还真难保住清净。
皇族之人,终究是没有真心的,谢濯幼时曾一本正经的对这个故事感叹良久,结果回头就栽在了萧祈身上,险些把他师父活活气死。
不过说到底,萧祈天生人傻心善,离那些冷血无情的皇族子弟差了十万八千里,即便有一天修炼成精,也是个摇着尾巴的奶狗精。
谢濯讲完了故事,萧祈就义愤填膺的甩开了膀子,忙得满头是汗,看这架势是连根树杈子都不打算给狄骧他们留。
楼台外围拆掉,白玉小人近在咫尺,蹲在地上的萧祈再度和那人像对上目光,似笑非笑的青年男子仿佛是有生命的,萧祈心下一颤,手上蓦地沉了重分,差点把那东西打碎。
他在一瞬间突然意识到了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他觉得谢濯刚刚给他讲得那个故事是有深意的。
于是他慌忙松开了价值连城的玉像,风风火火的起身回头扑向谢濯身前,又弯腰低头使劲一拱,严严实实的搂住了谢濯。
“我不会!谢濯,你记着,我永远不会那样。要么是你和天下我都要,要么就是只要你,我绝对不会那样,大不了……大不了我带你去戎羌放羊!”
第34章
放羊是不可能放羊的,更别提去戎羌的草原上放羊。
与燕楚这一战,萧祈看似替戎羌嫁衣,一路只顾进攻不顾夺地,可事实上,戎羌与燕楚远隔崇山,戎羌夺得是大片的飞地,他们不可能抛家舍业的搬迁于此,更不可能派遣驻兵来日夜镇守。
到头来纵观眼下,掌握瘴林机密的是谢濯,与燕楚直接接壤的是辰梁,萧祈手握越州和瘴林两处要道,直接调转了天下局势。
待狄骢反应过来已经晚了,他薅着正在给卫凌搜刮小玩意的狄骧连夜赶去燕楚都城,一贯沉稳温厚的俊脸阴沉如铁。
可他终究慢了一步,他气势汹汹杀进寝殿的时候已是天光大亮,萧祈早就一手拎包一手抱着谢濯,赤膀窜上房梁从宫城小路溜达走了,并且故意将空荡荡的石室四敞大开,特意展示了一下连片琉璃叶子都没有的地方是多么干净。
萧祈没有吞并燕楚的野心,他没有这个国力,更没长治国理政的脑子,区区一个辰梁就够他头疼的了,再加上一个燕楚,他怕是得英年早秃。
所以从一开始,他的目的只有一个。
这一战只是为了战,萧祈拼杀至今,几乎杀尽了燕楚国中能战且敢战的男丁,辰梁大军过境之后,彻底碾碎了燕楚人高傲的骨头。
萧祈将燕楚人从一场春秋大梦里打醒了,将他们从养尊处优的高位上狠狠的拉扯了下来,这一战后,萧祈让燕楚知道了一个道理。
——他们不再是只手遮天的强国了,他们已经失去了独自抗衡两国的地位。
从今以后,燕楚只能夹着尾巴做人,贡金、粮食、铁器、马匹、战奴、使臣、质子,这些年来辰梁和戎羌卑躬屈膝做得一切,燕楚都要加倍弥补。
这不是一个最风光的战果,但是却比直接夺了燕楚的地还要命。
狄骢和狄骧是能悟到其中深意的,这就像草原上狩猎的狼群一样,狼不会的将羊群一次性追杀殆尽,而是会留下最肥美的羊羔,眼看着它们慢慢长大,再一点点蚕食享用。
未来的数十年里,燕楚不可能起势的,他们要在最窘迫的情况下将为数不多的资源双手捧上,苟延残喘的维持着徒有虚表的空壳,辰梁和戎羌则会像群狼猎羊一般将这个国家一点点榨取干净,直到它分崩裂析,不复存在。
常年被算计的自家傻孩子终于漂漂亮亮的反击了一次,以萧祈的直肠子程度,他能思考到这个地步,谢濯简直是倍感惊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