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收容所[无限流](122)
“我说过,他们没有理性,只会执行任务而已。收集婴儿是任务,杀了他们也是任务,二者并不冲突。”唐渊继续道,“我差点就要成为天使了,不过也多亏了母亲的礼物,我成为了也许是第一个保存着记忆走出乐园的人,而且还学会了一点手艺。”
“你在乐园里看到了什么?你怎么逃出来的?你说的手艺是什么?”白渐潇有数不清的问题要问。
唐渊打了个哈欠,露出厌烦的神色,“啊啊,那些你就插上U盘自己看吧,反正后来我一直作为猫活着,直到有一天被陆之穹捡到。”
白渐潇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你说的那个‘手艺’,是设置程序吗?”
唐渊眯起眼睛,“你怎么知道?”
“你提起程序时我想到的,”白渐潇说,“那个被招魂召唤出来的陆之穹赝品,曾经对我说过,因为身体中被设置了一段程序,所以永远不能走出那个门。无论是殇猎还是斯旺都没有这样的能力,所以我猜是你干的。”
“你很敏锐嘛,是这样的,”唐渊露出赞许的神色,由此多说了两句,“你不妨把这个监狱当成一个巨大的全息游戏,乐园就是指挥终端,主脑的代号为‘弃婴’。而这些天使呢,就是一个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一丝不苟地执行任务。”
“等等,这是一个比喻,还是说真的就是这样?”白渐潇有点乱了,“就像……骇客帝国一样?我们其实只是精神进入了人工智能控制的世界?”
“骇客帝国是什么?”唐渊对这些外部世界的东西表现得很茫然,“显然没有那么简单,至少你们的那个世界是可以被天使真实地影响到的。哦对了,还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什么?”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你的灵魂中也被植入了一段‘程序’。”
白渐潇的呼吸一滞,“什么程序?”
“别问我,我没法告诉你答案。我只是知道有这样一个东西而已。”唐渊道,“如果我不告诉你的话,你甚至不会感觉到它的存在,但是这段程序呢,却会在不知不觉间影响你的思维,控制你的行动。所以啊,你的手机会收到陆璐的消息我一点都不奇怪,你一定是有着什么自己都不清楚的特殊性,才会被选中来到这里。”
之后唐渊还说了什么,白渐潇一点也听不进去了。他粗粗地回顾过往,自记事以来所有的记忆都很完整可靠,他应该也没被毒蜘蛛咬过,或者祖上传下了什么了不起的血统吧!他到底特殊在哪里了?这段程序又是怎么一回事?到底是谁在什么时候给他植下的?
这些问题像蝙蝠一样在他的头上盘旋,个个面目狰狞可憎。白渐潇拿着这三段记忆,本来以为拨开了些许迷雾,结果不过是被抛进了更大的谜团里。
“你对他说了什么,见白看起来很烦恼的样子?”屋内,阿莫尔担忧地问道。
唐渊低下头在他手里的杯子喝了口水,慢吞吞地把刚才说过的话一字不落地重复了一遍。阿莫尔听得也忧心忡忡,问:“那段程序是什么?你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因为不是我设下的。”唐渊说,“就算我知道也不告诉你,因为你马上就会告诉陆之穹。”
“别用这种不信赖的语气对我说话嘛,”阿莫尔亲昵地捧住他的脸,半点没有被揭穿的尴尬,“我永远爱你。”
“没有关系,”唐渊微笑道,“我有预感,陆之穹早晚有一天会回来的,回到我们身边,一切都会变成最开始的模样。”
“我不希望回到开始那样,”阿莫尔说,“至少现在我感觉握住了一丝希望,大家联合起来做些什么,或许有那么一天……”
“没有任何意义。我去过,我亲眼见到过那些东西,”唐渊冷笑道,“我甚至没有办法和你们解释——只有真正面对过那种恐惧,你才会知道什么是绝望。”
“我倒不这么觉得哦,”阿莫尔说,“就像你妈妈去世的时候心中还怀有希望,我想你今天健康地站在这里,就是她全部抗争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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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洗刷陆之穹杀鱼凶手的罪名,必须交代一下鱼的真实死因。
这个池子看起来水草丰美生机勃勃,但其实水草是和天空一样的幻影。白渐潇和陆之穹忙得很,把鱼投入池塘后也没顾得上投喂,于是当天晚上悲剧就发生了。
在有限的空间中,六条鱼逐渐感到饥饿难耐,在本能的召唤下,开始了生存博弈。瘦弱的三条被率先咬死,活鱼啃食同伴的尸体充饥。
第二天,死鱼被清理了,三条鱼依旧饥肠辘辘,仇恨而恐惧地盯着彼此。这时候有一位鱼中的智者说:“我们不能自相残杀,真正邪恶的是把我们投入这个囚笼的人,我们要联合起来打败他们!”
陆之穹经过池塘,裤管湿了,低头一看,纳闷道:“这些鱼干嘛扑腾起来朝我甩水啊?”
白渐潇斜了他一眼:“还有脸说,要不是你把烟头丢进去,鱼也不会死一片……”
“冤枉啊我,”陆之穹说,“我抽的是烟又不是毒药!”
“你倒提醒了我,把烟交出来,我要查查里面的成分!”
这些鱼?最后当然都死了。
后来换了新的鱼,两个粗心的主人也终于想起了喂食,此后的鱼便安安逸逸地曳尾于涂了。
会有鱼中的史官记录这三条鱼的抗争吗?会有鱼中的诗人为它们写一首生命的赞歌吗?会有后来鱼嘲笑他们无知又可笑的挣扎吗?
它们不知道,也从未想过这些。
也许是狭窄的池塘给了它们盲目的勇气,也许自由的意义就在于永远仰望星空。当枷锁降临之时反抗便会诞生,这是鱼也知道的真理。
第三卷 ·红蓝对抗赛·完
第97章 南衾
送走客人后, 白渐潇迫不及待地找了间僻静的卧室, 将三段记忆逐一打开。根据殷千翎的说法, 他的记忆应当排在最前面,于是白渐潇第一个进入了羽毛的世界。
白渐潇刚闭上眼睛沉入记忆之中, 眼前忽然出现殷千翎的大头,吓了一大跳。要是是个电脑屏幕估计已经被他一拳击穿了,奈何眼前不过是一个提前录制好的幻影,正朝着他露出猖狂的笑:“欢迎来到我的记忆世界, 我专门为你设计了3D全景沉浸式体验,感谢我吧!”
白渐潇没吭声,就算他说话殷千翎的幻影也听不到。
“先从哪里说起呢, 啊,就说那两个僭神的道具,招魂和人形吧!”果然, 幻影自顾自地开始讲单口相声, “这两个道具被保存在当时最难的一个游戏里, 我还记得那个游戏的名字叫‘人类Beta’。连活着出来都不容易, 更别说通关了。然而有一天,忽然传出消息,人形和招魂都不见了,换句话说, 被人拿走了!我真的非常非常震惊!”
随着殷千翎幻影的叙述, 白渐潇的眼前渐渐敞亮起来, 眼前是一座炊烟袅袅的小村落, 田地里长着青青的庄稼,远处是三两间茅屋。这里的山川地势着实有些眼熟,白渐潇定睛一看,可不就是后来Amor的基地!只不过没有后来那些千奇百怪的建筑,看起来还在筚路蓝缕的草创阶段。
“没本事拿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据说这两个道具很邪性,无论谁得到都会遭遇不幸,”殷千翎说,“你说一口气拿走两个的人不是作死吗?我花了好大的力气,总算找到了拿走道具的人,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鬼地方,剩下的你自己看吧!”
幻影说着便消失了,白渐潇揉了揉耳朵,四处张望,他自己也呈现出幻影的形态,虽然没有走动,视野却跟着记忆中的殷千翎不断前进——这厮非常不讲文明,走路只走直线,居然直接踩上了人家的庄稼。不远处有一个戴着草帽的农民喊道:“走正路吧。”
“我问你,你认识陆之穹吗?”殷千翎问。
农民仿佛没听见,一言不发,低下头继续研究那两根麦苗。
“你是哑巴还是聋子啊?”殷千翎抬脚就踹。
农民躲了躲,没躲开,膝盖上顿时多了个鞋印。或许是殷千翎淫威太重,他依然一声不吭,拍拍裤子默默走远了。有三两只麻雀一点不怕人,落在他的草帽上,叽叽喳喳吵个不停。
殷千翎“切”了一声,继续大踏步前进,刚刚踏上村里的水泥路,忽然间面前拔地而起一道高墙,墙上缠满了刺人的荆棘,殷千翎下意识后退一步,只听咻咻数声,四面高墙环立,竟像个笼子一般把他困在其中。
白渐潇看得出这个能力的强劲,可惜施术者忘记了一点——封盖——殷千翎嚣张一笑,直接垂直飞出了囚笼,唰唰丢出数根羽毛,速度已是极快,眼看就要射中施术者,却见凭空横出一道荆棘之墙,接住羽毛,“叱叱”数声,锐器交撞之声不绝于耳。
白渐潇终于看清对手是谁,那是个约莫二十七八岁的女人,乌黑的长发编成一股辫子扎在后面,体态丰腴,眉眼十分温柔,生了副第一眼就会让人倍感亲切的好相貌。
“隆重介绍一下,这位大姐名叫南衾,是陆之穹最初的搭档,能力是荆棘之墙。幼年被父亲家暴,脑壳撞在墙上撞坏了,前额皮层损伤,导致大脑的伦理道德功能的缺失,是个正在努力融入社会的天生杀人狂。”殷千翎的声音阴魂不散地响起,“别看她长得温温柔柔,可是有着手刃家暴老爹,搬起煤气罐砸死前男友的傲人战绩哦!”
白渐潇一点都不想听这些,他从家里出门买包盐遇上的囚犯,拢共加起来就可以写一本500页的犯罪史了。让他有点在意的是,明明是第一任搭档,为什么从来没听陆之穹提到过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