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跟着你(23)
下一刻,男人的语气变的凌厉,“当年你以我的身份去接近他,让他放松警惕,博得他的好感,这笔账我没跟你算,你还冥顽不灵。”
崔钰吊着眼角,狭长的双眸里泛着阴冷,“你的身份?若不是你从中作梗,害我伤了他,让他误会我,你再趁虚而入,我何必到这般田地。”
男人沉默,他想要那个人,不比自己的兄弟晚。
“今次我既然来了,就不会空手而归。”
崔钰从牙缝挤出两个字,“你敢。”
“需要我再提醒你?”男人一字一顿,吐声温和,却锋锐如利器,“是你把他逼到魂飞魄散,三界不容,如果不是我留了他的一魂一魄,他永世不得超生。”
“现在我是他的主人。”
那句话让崔钰胸口钝痛,一股血从口中喷出。
“三界人人都想将他据为己有,不是你一人能够阻止的,上头那位命你回去。”
男人说罢,下一刻身影就变的虚幻,畅通无阻的穿行混乱的车厢,寻找他想得到的。
崔钰欲要离开,虚空传来一道声音,“崔钰。”
他的眼底阴云密布,从原地消失。
而此时,另一个车厢里的乘客焦躁不安,就如同被关在笼子里等待宰割。
刚才喊“杀人了”的是那个大妈。
现在就在纪韶后面。
“阿姨,能不能把手松开?”
“松了大妈就站不住了,小伙子,你帮个忙。”
“……”
纪韶的衣服被使劲拽着,皱巴巴的,他扭头看大妈,见对方不停揉腿,情况不太好,“阿姨,你一个人?”
“是啊。”大妈叹息着说,“一个人呢。”
她左右看看,“你那几个同学呢?”
“应该在后面。”纪韶伸手指指,“要坐那儿去吗?”
大妈忙说,“那谢谢小伙子了。”
纪韶扶着大妈移到对面的椅子上,这四周的人都坐不住,椅子倒是空了。
大妈好像是在慌跑的过程中把脚崴了,这会行动吃力,很不便。
“还好是碰到你了。”大妈问纪韶,“你晓得车上发生什么了吗?”
纪韶的嘴角抽搐,他不确定还有没有其他人发现了,但他确定,刚才那个声音就是这个大妈。
带着四川口音,嗓门大又厚,所以他的印象深。
“阿姨,不是你喊的吗?”
大妈一愣,她说了句奇怪的话,“我后悔啊……”
纪韶盯着面前的大妈,四十多岁,土里土气的,粗糙,一看就是农村妇人,这时候应该会慌乱无措,可这大妈好像并没有。
只是又重复了一遍,“我后悔啊。”
纪韶做出随意的语气,“阿姨,你后悔什么?”
“后悔坐火车了。”大妈搓搓干燥起皮的手,“我本来是要坐大巴的,想着没做过火车,就买了票,谁想会遇到这种事。”
纪韶说,“阿姨,大巴不见得有火车安全,比不上火车舒服,这次是意外,你下次再坐就不会有……”
大妈摇头,打断了纪韶,“晚了哟……”
纪韶挑眉,什么晚了?
他正想着,周围刮起的巨大吵声搅乱了他的思维。
车厢里的乘客多,喧哗声很大,那些人都已经发现手机失去了信号,联系不到外面,这给他们本就慌张的心理上造成更大的影响。
所有人都向两边跑,在锁上的门那里拍叫。
平时门锁了他们是不当回事的,今天异常不安,都想着是出于什么原因,列车员才会把门锁了,每个人都在猜疑,害怕,因为一无所知,所以更加不能接受。
他们像发了疯一样,骂骂咧咧,疑神疑鬼。
“妈逼的,快开门啊!”
“为什么把门锁着?他们想干什么?”
“火车怎么停了?好不容易在公司请了假回家过年,竟然遇到了这种糟心事。”
“就是啊,我每个月都要坐火车出差,从来没出什么意外。”
“我想妈妈……我要妈妈……”
有个跟大人跑散的小孩在那嚎啕大哭,他一哭,就像是某种效应,其他小孩也跟着哭了起来。
哭声让人越发崩溃。
“操你妈的,哭什么哭啊?吵死了!”
有个男的发火。
一个女人看不过去,把哭的满脸泪的小孩拉到自己身边,口里在指责那个男的,“跟个孩子凶什么!”
那男的肥头大耳,被其他人指点,他愤怒的吼,“看什么看?”
场面一下子变的更加不受控制。
有个年纪很大的老人发话了,“大家都安静一点,等火车上的同志过来就好了。”
别人看老人那么大岁数,也都不好顶嘴。
“刚才谁喊的啊?”
“不知道。”
“听说是有个杀人犯混进车里了,已经死了好几个人了。”
“不是吧?我听的是几个列车员发生矛盾,打起来了,把其中一个打死了,那个人也不想活了,见谁就抓着陪葬。”
“不知道就别瞎说好吗?车上有乘警的,真要是出了那种事,他们难道坐视不理吗?”
“对对对,我们还是不要乱想了,先坐下来吧,一车的人都在,这么多人呢,不会有事的。”
大家众说云云,前一刻分明还好好的,睡觉聊天,突然就乱起来了,谁也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他们是看见别人跑,就跟着跑的。
这几乎是一种心照不宣的事实,觉得跑在后面的人最危险。
闹声小了一会儿,就又掀起来了。
跑的急,众人都没顾得上行李,现在担心自己的东西会被别人拿走。
“哎……作孽啊……早知道就不坐火车了。”
纪韶听着大妈在那唉声叹气,不知道说什么,他烦躁的拧着眉头,现在不知道崔钰在哪儿,安不安全。
胆子那么小,崔钰肯定很慌,现在搞不好在焦急的找他。
地府,老者颤颤巍巍的拎着把长钥匙,用行将就木的声音喊道,“欢迎大人回来。”
崔钰的身形闪进,游走在孤魂野鬼的哀怨声里。
他身上的廉价棉衣不见,一身黑色长袍,暗纹在幽幽火光里若有似无。
老者佝偻着背跟在后头,“大人,老夫有一事相求。”
崔钰面无表情,“何事?”
老者缓缓道,“老夫的后人于昨日被珏判官送往十八层……”
崔钰冷冷道,“臼老,你想为他求情?”
“非也。”老者摇头,“老夫是希望大人能对其多加管教,将他剔骨削肉,也好脱胎换骨,重新做人。”
崔钰漠然,“那就不劳臼老挂心了。”
臼老望着走远的背影,看来是不顺心了。
这三界只怕又要不得安宁。
崔钰身处一座昏暗的大殿,片刻后,殿内响起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
“孽镜失踪了。”
崔钰道,“那事与下官无关。”
那道声音,“虽与你不相干,但你是最后一个用它的,崔钰,你去寻回。”
崔钰的表情扭曲,又恢复如常,“是。”
他之前已经与那人交过手,麻烦。
静默了一瞬,有滴滴答答的水声,是忘川河的水流漫过桥口,伴随孟婆悠悠长长的歌谣,没完没了。
“你与崔珏本是同根生,就不能让他一步?”
崔钰毫不犹豫,“不能。”
火车上的纪韶忽然一抖,他抱着头,面露痛苦之色。
大妈担忧的问,“小伙子,你怎么了?”
纪韶眨了一下眼皮,汗凝在上面,往下一滴,他透过模糊的视野,好像看到了一片刀山火海,可等他再去看,成了错觉。
听大妈还在询问,纪韶喘了口气,“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