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接着忽悠(11)
果然,没过两分钟,包间门就被敲响了。
“哎呦!我这脑子,”那制片人装模作样一拍脑门,“差点儿把另一个大人物给忘了!”
沈子契就知道,这制片人自打他带吴泠出现就一双贼眼老往吴泠身上瞄,刚才突然提到吴泠其实也在试探他们的关系,一听说不是什么新上位的小鲜肉,才叫早准备好的人过来。
以他对这制片人的了解,估计撑死也就能找来个二线小明星作陪当说客。
结果包间门推开后,沈子契愣了愣,进来的竟然是林隽。
“你怎么来了?”沈子契见林隽胳膊上还打着石膏,皱眉问道。
他一个势头正热的大流量,胳膊都断了跑这来凑什么热闹?公司又不是不给他好项目。
“你这几天也没功夫来看我,我听说你明天就回去了,只能主动蹭你的饭局找你了呗。怎么?”林隽说着目光转向吴泠,“怕我跟未晞姐告密,说你这小助理还没送走呀?放心,我嘴可严了。”
“……”
林隽几句话阴阳怪气说出来,沈子契脸还没变,那制片人脸先变了。
他应是瞬间就明白了,怪不得林隽主动联系他问饭局的事,本来还想靠林隽和沈子契的关系给美言几句,整了半天人家这是来兴师问罪了,而吴泠,绝对不是沈子契的远方表弟,要是表弟防什么自己姐姐啊!
“你们先聊,我出去接个电话。”意识到可能接下来会更加尴尬,制片人赶紧先躲了。
沈子契挺好笑地看他落荒而逃的背影,然后再一回头,就见林隽已经坐下来,语气一转:“我厉害吧?他估计没脸再拿那破项目烦你了。”
沈子契轻笑一声,这林隽果然是故意的。
只是吴泠到底成了外人眼里卖那啥的。
沈子契忍不住看向他,却没想到的是,吴泠正瞪眼,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直勾勾看着林隽,的脸。
说起来之前在机场林隽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这应该是吴泠第一次在屏幕以外的地方见他。
对,他本来就是卖那啥的,不值得同情!
沈子契酸唧唧想着,抓起筷子插了颗吴泠自打弄掉了就再没动过一下的脆皮虾球,忽然怼进吴泠嘴里:“吃你的,色眯眯看什么呢?”
“你好,我是林隽,”林隽将沈子契的动作尽收眼底,却朝吴泠伸出手,笑呵呵道,“被你在机场锤爆的那个,不认识了?”
吴泠像是才缓过神:“对不起!我那天……认错人了。”
“嗨呀,没事儿,正好当休假了,”林隽大方道,“不过你那天的架势,我后来想想,还以为是帮我驱邪呢,哈,电视上不都那么演的。”
“……”吴泠显然被林隽一语道破,一时不知道该说啥。
“驱什么邪啊?你什么时候信这个了?”沈子契适时打断他们俩人,“你没事儿赶紧回去,你吊着个胳膊可哪溜达被你粉丝看见又要骂我不做人。”
“我信啊,我现在信了,”林隽却显然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压低声音兴奋道,“你们猜我今儿个听说什么了?”
“咱们这儿,有邪教!”
“……”沈子契和吴泠动作一致转头。
“刺激吧?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离邪教这么近,据说……就在片场被抓的。”
“有人亲眼看见了,还当场录了视频,可惜当时没信号上传不了,过后视频又全打不开了。邪不邪门?”
沈子契紧张看着林隽:“你听谁说的?什么时候的事?”
“咱们生活制片的助理小杨,这不是最近被组里派来照顾我,说前几天有东西落片场了,他半夜去拿的时候看见一大堆复联特工,抓了一大堆伏地魔装卡车里运走了,”林隽边说边笑,“给他吓坏了,一直憋着不敢说,今天才告诉我。”
“……”
沈子契没空吐槽那什么破比喻,就试探问道:“只看见这些?”
“啊,说出来是不太可信,”林隽像是误会了沈子契的意思,继续道,“不过他说了一个细节。”
“说那些邪教徒被拖到大卡车上的时候,好多衣服都挣破了,然后他就看见,每个人身上,都印了一块刺青。圆圆的,在后腰。”
林隽一边说还一边朝自己身后比划一下大概位置:“所以啊,以后看见这儿有圆形刺青的,得注意着些,保不齐就是什么邪教呢。”
沈子契脸色变了变。
倒不是担心自己被看见,他和小杨的在场时间听起来是错开的。
只不过说到圆形刺青,他几乎瞬间想起他曾在车头看见的圆形标志。
那当然不是单纯的圆形,而是由一些骨头纠结在一起串成的圆形,上面还支棱出两截短短的诡异触角,像是什么动物,却不太好辨认。
他当时看到那图腾轮廓觉得眼熟,但并不记得在哪里见过。
眼下,他死死盯着林隽刚刚比划的位置,脑中才猛地浮现出——吴泠腰窝附近那一块触目惊心的疤痕。
咣当!
就在沈子契目光乍然投向吴泠时,只见吴泠手一抖,碰掉了手边一只酒杯,全撒在身上。
第12章 小神仙,好久不见
“沈子契……”
厕所隔间里,湿了一大截的t恤皱巴巴团成一团,吴泠被沈子契强行摁在门板上,背心卷起来,露出腰后那一块刺目的伤疤。
不顾吴泠的小声抗议,沈子契半蹲着整张脸都快贴上去,仔细分辨之下,心情一点点沉下去。
果真是,一模一样。
下手之人显然铁了心要不留一丝痕迹地将刺青尽数剜去,连中间镂空部分的皮肉都被牵连,刀痕交错,狰狞可怖,自是早已看不出原本刺青的模样。但是若要有心比对,那并非完全为规则圆形的外部轮廓还是隐约能辨出一二,尤其上方多出突兀的两条刀痕,分明就是图腾中的两处诡异触角。
“……”
沈子契突然沉默了。
他最初看见这伤疤时,因为毫无头绪,吴泠又故作隐瞒,所以气头上他还可以假装不在意。而眼下一旦抓住了冰山一角,他脑中几乎不可避免地浮现吴泠鲜血淋漓任人宰割的模样,甚至能听到他细声的惨痛呜咽。
到底将掌心轻轻覆上去,沈子契觉得自己特没出息,对于一个他应该恨透了的人,一时竟不知道该问他是否真的曾加入过邪教,还是问他这是谁干的,为什么,疼不疼。
疼是肯定的,问等于白问。其他的,他也必然不会说。
所以感觉到掌心下吴泠一直小幅度的不安挣动,沈子契又蓦然烦闷地一拳砸向门板,然后,猛地松了手。
他受够了这种什么都不知道,每日都在惊疑暴躁以及心软中反反复复的日子。
他要是再不做出一些改变,怕是要活活把自己气死。
于是等了许久都不见沈子契再有动作,吴泠疑惑转头,就见沈子契正面色紧绷着捡起地上那一团t恤,竟往身后的马桶盖子上一铺,一屁股坐了上去。
开始——念经。
默念,道德经。
致虚者,天之道也。守静者,地之道也。天之道若不致虚……
“?”
吴泠看着突然神情呆滞的他,脸上写了一万个问号。
随后拿出了他的爻珠。
“把你那破玩意给我收起来!”沈子契眼见吴泠跃跃欲试想要把珠子往自己脑门上放,忍不住怒吼一声,然后接着背。
所以虚静之妙,无物不禀,无物不受,无物不有……
这都是他在狱里闲着没事儿背下来的,狱里几乎人手一本,还时不时有专业人士来给宣讲,他只觉不愧为道家最具权威的著作,句句玄妙精深,倒确实让他不至于整日陷在仇恨里头变了态了。
虽然,从他和吴泠重逢起的种种行为来看,也离变了态了不远了。
沈子契直到闭眼强迫自己背诵完一整个章节,终于长出口气,一边慨叹伟大的老子一边觉得连续几日以来,他总算能重新做一个心平气和波澜不惊的成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