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挂系统,最为致命(23)
“您说得对。”夜谭先开口了。
他说:“我是一把不辩对错真假的刃。”
“我以为……我以为……我真的是听了主人的话,救了主人喜欢的人,也免两家于厮杀纷乱之中。可是……如果……如果主人根本不曾中毒……”他痛苦地弯下腰,恨不能将自己也埋葬于漫漫黄沙之中,“我这么多年的污名……原来,不算冤枉。”
他的指甲嵌入掌心,血液倾覆满地。
看得我心惊肉跳,握住他的手用力想抚平。
夜谭感觉到我的力气,缓缓转过头来,眼神一片死寂:“您的内力恢复了。”他顿了顿,像是如释重负般露出个触目惊心的浅笑,“那么……我就不必挂心您了……”
他果然真的想自裁。
“夜谭!”我有些生气了,“你是忘了你现在的主人是谁吗?”
“可我三年前就该死了。”夜谭轻声道,“我原本就……不该有幸遇见您。”
“如果你是被骗了呢?”我问道。
夜谭没有答话,神情恍惚。
“阿谭。我原以为你有自己的理由,所以一直不曾逼问过你。可现在,我却发现,你也只是被骗的受害者之一而已。”我看着掌心的血痕,心疼不已,轻缓地一点点舔舐干净。这是我废了多大心血一点一点才养好的身躯啊。
“那我就不能再放着你不管被人家耍得团团转了。”夜谭一言不发地看着我将他双手血迹清理干净,撕了衣摆包好,凝视着他认真道,“阿谭,以后你的事情我必然要插手了,你不想回答的问题我也会不会放过,你可不要怪我。”
我想,我可能救不了所有人。
但眼前这个,无论如何也要保他周全。
第30章 希望你也有
回去的路上思量了一遍,我看见三年前这些真相,若直接告诉他,只怕要觉得我是胡诌来骗他的。虽然不必瞒着他,但也需得一些证据,让他先信了都是真的。
“阿谭。”我单刀直入问道,“秦可奏是怎么死的?”
夜谭步伐一顿,半天道:“……好像,真是属下杀的。”
我扶额道:“不是,你从头到尾完整说一遍。——就说在昨天看到尸骨之前你原来的想法。”
夜谭这才点了点头,尽他所能将当天的事情复述了一遍,到客栈时刚好说完。
“秦可奏是中太行涧的毒死的。”我总结道。
夜谭点点头。
我:“有人能当着你的面对秦七公子下毒不被你察觉吗?”
夜谭道:“不能。”
我:“秦七公子见顾此曲的时候,你一直在吗?”
夜谭道:“未曾让属下回避过。”
进展如此顺利,我又问:“那什么时候,会让你回避呢?”
夜谭眉峰一蹙:“……与云辟芷云公子习剑的时候。”
妥了,很稳。我随口问道:“为何?”
夜谭道:“第一次让属下回避是云公子的提议,可能是怕属下发现云公子是太白楼的人。毕竟太白楼与秦陵也是世仇。”
我脚下一跌,夜谭不动声色将我扶住。
这人不是很懂吗?!到底该说你聪明还是笨啊。
“你、你知道啊……”我结巴道。
“属下认得他们的身法。”夜谭点点头,又语出惊人,“云江离云公子也是太白楼的人。”
我简直眼冒金星:“这事儿……秦可奏知道吗?秦沉渊知道吗?”
夜谭顿了顿,老老实实道:“……我没想过。”
……这人。明明什么都发现了,还被人家耍得团团转,真是气煞我。
我沉痛道:“脑子是个好东西,希望你也有。”
夜谭茫然道:“啊?……没必要吧?”
我简直要被气笑,摆了摆手不与他计较:“既然如此,那便只有云辟芷有下毒的机会了。”夜谭皱着眉,似乎不太认同,但并不出声,我又道,“开棺罢。”
尸骨左手小臂上,果然留着顾此曲临死前那一刀的刻痕,我一想起这个落落大方的小姑娘,又是感激又是惋惜。
“阿谭,你看手臂上这处,秦七公子此处伤到过吗?”我小心引导他。
他昨日惊诧太过,显然没注意这处细节,此时看见了,也满头疑云:“怎么可能?这一刀下去筋脉俱断,左手早就废了,何况他下葬前属下一一检查过,绝无此处伤口……”
“那就说明不是秦七的尸骨呀。”我忙道,“你再想想,那天有没有看到谁左手不便的?”
此事隔久远,我原不抱太大期望,夜谭却瞳孔一缩:“那天我返身回去同云公子传话的时候,他左手未捏剑决,很不自然。”
记性竟有这么好,我简直忍不住想夸夸他,帮他理了一遍道:“你可否这样推断:太白楼云辟芷为博取秦可奏信任接近他,原本就想用太行涧特有的毒当众谋害秦可奏,意在挑起太行涧与秦陵的争端,它作为第三方好坐收渔利。碍于你在场不能行事,所以提前每次都让你回避,这样那天下毒也很自然。当时气氛敏感,只要一方动手,哪怕事后查出真相也都于事无补了。没想到秦可奏发现自己中毒,求助于你,你竟凭一己之力瞒下此事,害云辟芷一番苦心经营,终究功亏一篑。”
夜谭认真听完,想了很久,忽而眼睛一亮:“您说得有理。”顿了顿,他又由衷赞叹道,“主人真聪明。”
我忙道:“不想瞒你,这些不是我推理出来的,是我……嗯,用其他法子知道的。但是这法子不能告诉你。”想着骗他的人已经够多,万万不可再多我一个了。
夜谭点点头:“哦。”
乖巧极了。
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我还知道了以前全盛时期的夜刹是什么样。”
夜谭闻言从被揉乱的发梢和指缝间偷偷瞧我。
“凶极了,一副恨不得捅死天下所有人的脸。”他认真束好的青丝被揉成一团鸡窝,我心有愧疚试着理了理,并没有什么起色,装作若无其事地缩了手继续道,“还是现在的夜谭可爱些。”
“是吗。”夜谭嘀咕道。
“先上去吧,你手上伤口需得重新清理一次的。”我说。
夜谭轻巧跃下车扶我下去,看着被我粗糙包扎过着的手上布带,忽然发了一会儿呆。
我关切道:“怎么,很疼吗?”
夜谭脸上一红,忙摇了摇头。
回客房内喊小二打了一盘清水和伤药绷带,待拆了布带,不知为何,夜谭无论如何不让我碰,我向来不喜欢勉强他,遂默默蹲在旁边袖手旁观。
“但有件事我想不通。”我道,“为什么要用云辟芷的尸骨替换掉秦可奏。”
夜谭必然是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想必现今也不准备考虑。
当时太行涧和秦陵都蒙在鼓里,应该不是他们,难道也是太白楼的人?虽然云辟芷当时失手,毕竟他本人过错不大,如果是自己本家的人,何必要多折掉一份战斗力呢。
只怕,当时除了太行涧、秦陵、太白楼之外,还有第四方势力在场。
“我觉得……如果这件事前半段都是针对太行涧和秦陵,后半段反而像是针对你的。”我不无忧虑,“阿谭,以后你要当心点。”
夜谭满腹疑云,仍什么也不问点了点头。
我也很疑惑。
他这么一个无足轻重愣头愣脑的小侍卫,一骗就信,到底有什么可算计的。
旋即我又想到,就是这么个愣头愣脑的小侍卫,在至少四方势力云集的风口浪尖上,破坏了一场精心策划已久的阴谋,凭一己之力避开了所有追杀瞒下了真相。
又不由得心生敬畏。
忍不住抱了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