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愿成神系统[无限流](23)
老汉朝她怪笑了一下:“主母亲自去请了。”
“你说的是素秋?”
他们下午遇着的人,除了素秋也就是两个杀猪的小姑娘,怎么看也都是素秋更像主母一些。
老汉干笑一声:“我早说过,这里没什么素秋。”
又来了。
老头子怪里怪气,说话也前言不搭后语,于英懒得多和他辩驳,只说:“过会他们来了,还麻烦大哥将他们带过来。”
老汉没出声,只站着抽烟。于英有些厌恶地皱了眉头,拉着刘前往吊脚楼走去。
一楼是空的猪圈,他俩直接上了二楼。
二楼不大,正门上挂着一个巨大的红花,让于英联想起黑山羊头上那一朵。
她有些厌恶地拉下红花,推开了木门。
堂屋里,白纸人整整站了一屋子,齐刷刷地看向于英。
屋子正中央,摆着刚才看到的剥皮工具。
雪后初霁,一声悠扬清亮的哨子响起。
巨峰状的风筝穿林而出,直上夜空。
打头的风筝,底色是奇特的肤色,绘着五彩油绘。巨大风筝的上部,装着一只白色筝哨,形状就像一节镂空的脊椎骨。
尖锐的哨音是送祟筝的序幕曲,随着哨音响彻雪原林海,林中迅速飞起一排排彩蜂般的风筝。
人皮筝越飞越高,月色粉饰上一层苍凉色彩,离远了看,筝上纹案不像彩蜂油绘、倒像是于英的脸。
*
几声尖利的哨响划破了石室里的沉静空气。不知是距离远、还是深入地下的缘故,这声音若有似乎。
伍舒扬不被这噪音干扰。他迅速掐了简明庶的手腕,又确认了一次脉搏。
脉搏确确实实是没了,甚至连指尖开始发冷、泛着些灰白。
他瞥了一眼腕表。
时间在滴答滴答地走着。
“活着”这个状态,对伍舒扬来说,已经是太久之前的记忆。他有些想不起来,死后过多久就要魂魄离体。是一分钟?还是四分钟?
简明庶一侧的袖口仍然整齐地叠着,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胳膊。有几丝黑云缭绕痕迹,攀着手腕下几厘米的位置,稍稍露出了头。
这印记。还有判灵笔。还有他不住收集的血魄。
——简明庶究竟是谁?
伍舒扬像在长夜中摸索一个不存在的答案。
石壁上的烛火越燃越小,衰弱到绿豆那么大。室内的光线变得昏黑不明。
烛光像在催促他一般,一盏挨着一盏,依次熄了。
最后一盏烛光熄灭。黑暗,一瞬间吞没了整间屋子。
石室不再有一丝光亮,即使近在咫尺,也看不清对方的轮廓。
隔了点距离,他感受到一点微不足道的体温。鲜活的、有生命的人才有的体温。
伍舒扬凭着记忆中的方位,靠向简明庶。淡淡的茶香混矢车菊气味传来,让人莫名联想起黑夜里,独自绽放的昙花。
他伸出手,触到他光滑温热的脸颊。这是他许久不曾触碰过的温度。
伍舒扬避开过多接触,只用一个指节,轻轻托起简明庶的下巴。他盯着本该是简明庶脸庞的方向,好像能在化不开的黑暗中看清他一般。
这个人的身份在他心中还只是个疑影,但这个疑影他已经追寻了太久太久,久到再也不肯放过一丝一毫的可能性。
石室里漆黑又宁静。伍舒扬的声音低又清晰。
“别睡了。”
他极其克制地吻了简明庶的唇角,施舍给他一缕魂气,如轻风拂过,又如蜻蜓点水。
秒表咔嚓一声,走完了这一圈的最后一步。
伍舒扬,向来是恪守规矩的一个。
虽说伍舒扬礼乐射御书数六艺俱习,但最让他痴迷的,是数。
无论是各类算数、易数、盈不足术,到后来的天元术、四元数,还是近来发展起来的微分、积分、拓扑、统计……任何的数术,玄妙变化之下,都有规律可循。[1]
甚至可以说,数,就是规则和规律的具象化。
就像他充满了克制、规矩和深思熟虑的人生。
他人生中的每一步,都像精确谋划过的登天梯。直到二十六岁,突生变故。
那夜的丝竹声声乱了他的心弦,觥筹交错之时,他独一人自门外走来,闯进了这个本不欢迎他的宴会。
“我要你们,全部陪葬。”
他独一人站在厅中,堂上芸芸宾客只以为这是一句什么笑谈,发出阵阵哄笑。
“子珏将军,您一个人,唱什么大戏。”
直到刀光剑影,暮鸦惊散,狂血迷乱。粘稠的血溅满了兰厅,枝灯被这番荒唐撞到在地上。
——“你——你疯了!你——你不是子珏?”
张永清仰倒在地上,浑身颤抖得看着伍子珏红如玛瑙的眼。
这双眼睛和他记忆中不一样,这个嗜血魔头也和他印象中克制有礼的伍子珏不一样。
血屠过后,如大梦一场,只觉悲凉。
陪葬又如何,他再也追不回他的青阳。
伍舒扬安定地坐在黑暗中,整个石室像被沉墨倾覆,又暗又静。
石室内的空气依旧稀薄,虽然伍舒扬体会不出差异。简明庶那边还没有动静,他不打算再等,扬手用黑色斗篷拢住他,镇定地将他扶了起来。
简明庶看着修长挺拔,腿长手长,但没有想象中沉。
黑暗中,伍舒扬沿着墙壁,一道门一道门地摸过去,直到摸到简明庶死前指着的那一扇。
他伸手,轻轻推动了这扇厚重的石门。
门后,是一片黑色荒原。
一片片血肉模糊四肢扭曲的“人”,他们的脸皮像被胡乱扯下,肌腱凌乱地挂在脸上,整整齐齐地转头看了过来。
拥挤的血尸像血色潮水,迅速向伍舒扬围拢。
他不慌不忙,将黑色斗篷往下拉了拉,仔仔细细将简明庶遮好,一根头发丝都没露出。
失去简青阳之后,他已再无可失,也早已什么都不怕。
在他侧脸遮掩简明庶的时候,血尸奔涌,瞬间将二人淹没。
第19章 业火柔风
简明庶醒来的时候,眼前是一片迷茫的黑。
起初,他还以为这是往鬼门关的路,之后又反应过来不太对。如果是往生路的话,路旁应当点满白色往生烛才对。
他的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他这才明白过来,这不是夜路黑暗,而是有什么东西罩在他的头上。罩着他的东西宽大,却飘轻,让人几乎感受不到重量。
似乎有人踩着规整的步子,轻轻扶着他前行。
断片的记忆逐渐恢复过来,他应当在一个茧世界中,和一个叫做伍舒扬的人一起被困在了石室里。这件罩着他的斗篷,也逐渐眼熟起来。
隐约间,斗篷的下摆被什么人轻轻挑起。
一个血尸横躺着挤了进来,紧接着,四周乱七八糟的血尸瞬间涌来。斗篷下只透出了一小片缝隙,满满当当的全是残肢断臂。
这数量实在太多,像是满载的卡车倒了个,乌泱泱的血尸倾泻而下。
要不要用万神印?
这似乎是唯一一个解决方法,可万神印确实不好控制,有时候没什么效果,有时候又能引起整个世界坍塌。
片片血腥潮水透过尸群漫溢过来,即将没到他的脚尖。一只血尸伸手,暴露着经脉的手指尖快要摸到他的鞋子。
这状况,实在是容不得犹豫了。
简明庶的指尖刚探上万神印,忽然狂风大作,吹得斗篷蒙了他一脸。
透过缝隙,他只能见着身边人精巧的鞋尖,规整得像精心雕过一般。
每踏出一步,他的脚下就蔓延出片片业火。原野本无风,业火搅得四周风起云涌,狂风大作。
地面的绿色业火迅速蔓延,血尸触到鬼火,瞬间化作了灰尘。刚刚那个快要摸着鞋尖的血尸痛苦地扭曲起来,迅速拖着折断的双脚往一侧爬去。
血尸肆虐横流,身边之人不为所动。反倒是绿色业火掀起的风,吹得斗篷翻动,让他停了停步子,轻轻地帮简明庶拢了拢斗篷。
和他步步踏火的凌厉气势相比,这个细微的动作柔得不能再柔,就像第一缕春风,轻轻吹起了打了嫩芽的杨柳枝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