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深海(18)

　　“是爱人。”海若纠正他。
　　柏伊斯从善如流地改口：“爱人、爱人。从下属变成爱人，多多少少还是需要有一个缓冲期，而且老大你表白的时间也不太好”
　　这点海若也意识到了，他的表白太仓促了，一点都不浪漫。
　　“我知道了。”海若点头：“你说的有道理，不过——”
　　柏伊斯以为海若要说什么。结果海若就是吐槽了一句：“不过表达的时候，台词太中二。” 说完，尾巴一甩，向着远处的兄弟俩游去。
　　柏伊斯呼出了长长长长的一口气。
　　“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本事啊！”温德尔看着柏伊斯道：“忍不住给你打电话。”
　　“666！”赛涅鼓着掌道：“不！翻一倍给你，999！”
　　“这就是哥的本事。”缓过来的柏伊斯开始嘚瑟。
　　东笙看着海若的背影，问：“但是，老大真的明白了吗？”
　　“”这个就，不太好说了。
　　“额”温德尔道：“至少，他知道现在和主祭的恋爱关系是不太稳固的，还需要小心维护？”
　　东笙看了一眼正在拍小金尾南洛头的主祭，问：“维护有用吗？”
　　“应该有吧。”赛涅不太确定地道。
　　“还不如指望哪天主祭和拉大频道对上。”东笙刚说完，自己否认了自己：“不，还是让老大的情商从海沟里浮起来比较靠谱。”
　　“太惨了。”赛涅感叹总结。
　　另一边，南玙发现弟弟对他和海若关系的反应太强烈了，他拧着眉心，严肃地道：“小洛，你足够大了，我不可能永远在你身边。”
　　“为什么？你是我哥，我们不会分开。”南洛的情绪有些激动，他永远记得哥哥送走他后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他从重种们通讯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关于南玙被抓后的情况，他不止一次地想：如果不是他的拖累，哥哥不会被抓进实验室，他想要尽快长大，这样他就能保护哥哥，而不是一味的让哥哥来保护他。
　　那时候，他被托付给了赛涅，赛涅是个很好的老师，足够耐心而且善于教学。后来南玙回来了，但是身边多了一条黑尾的人鱼，他叫海若，是他们的皇。南洛很早就发现，只要有海若在的地方，南玙的注意力或多或少会被海若分走。
　　不过那时候的海洋并不平静，人类和人鱼时有冲突，而海若后来也从赛涅手中把教导他的事情接过手，让南洛享受了一段有哥哥陪伴的学习日子。
　　他当时还觉得这样也不错，现在真想回去抽自己一巴掌，怎么就没发现海若早就起了别的心思。
　　小金尾觉得哥哥是世界上最好的人鱼，而海若并不是一个好的恋爱对象。光看行政级别，他哥就输了，和上司谈恋爱，可不就被吃的死死的吗？而且还是不能反抗的那种。只要脑补未来两条人鱼吵架，海皇冷酷的一声“跪下”他哥就得照做，南洛整条鱼都不好了。
　　“我知道长大之后我得学着独立，不是这个问题，我只是觉得你们不合适！”南洛压根没注意到背后海若的靠近，继续道：“他是皇，万一你们吵架了，你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南玙一愣，倒是没想到他可爱的弟弟会想那么深远，他摇了摇头道：“不会的。”是不会吵架，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反驳的权利。
　　海若看着自家主祭单薄的背影，信号接上了那么零点几秒，他似乎成功get到了南玙的想法，强势地插入兄弟俩中间，拦住南玙的肩膀，道：“我不会强迫他做任何他不喜欢的事情。你这个假设不成立。”
　　南洛一看海若，气的跳尾巴：“你居然偷听我们说话！”
　　“是你太大声。”海若轻描淡写地就把偷听的名头抹掉了。
　　南玙拉过南洛的手，拍着他的手背道：“别担心，你哥现在很好，以后也是。”海若紧接着补充：“以后会更好。”
　　南洛抿着嘴，视线在两条颜色截然不同的人鱼之间来回扫，最终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南玙想了想，还是什么都没说。有些东西，需要南洛他自己想通。
　　海若看着小金尾气呼呼的背影，背着南玙给南洛发了条私信：“我会让你知道我们是合适的。”
　　游了一半的南洛身形一顿，重重“哼”了一声。
　　南玙看了海若一眼，后者一脸无辜。
　　“走吧，今天耽误很久了。”南玙重新定了位，想要出发上路。海若却拽住了他。
　　“嗯？”南玙疑惑地回头。海若靠过去，在他敏感的耳鳍边上吐出两个泡泡：“我喜欢你，想要和你分享一切开心的事情，让所有的不开心都远离你。”
　　虽然不知道海若为什么突然对他说这些，南玙还是配合的“嗯”了一声，至于他话里的内容，只有时间能证明——
　　因为已经扔出去的漂流瓶没办法集中回收，所以海里的许多远古人鱼都碰到过这些漂亮的玻璃瓶。他们有的把瓶子里的纸条扔了，瓶子带回去使用；有的干脆和其他远古人鱼也玩起了“漂流瓶”——只不过方式和现代人鱼不太一样，远古人鱼们把写了字的海草绑在鱼的身上，等待下一条想要玩这个游戏的远古人鱼捕获这条鱼，当然，也有可能这条鱼会在半路上被其他鱼吃掉或是干脆弄断海草，所以最近普通种人鱼出没的浅海海底常能看见各种写了字的海草。
　　有约炮的，有单纯交友的，也有玩国王游戏的，很热闹。
　　现代人鱼等待的回信也不是没有，一些对现代人鱼好奇的远古人鱼还真的给他们回信了。这类回信大多来自远古人鱼中的中间种和混种，他们的回信也都是海草，像把声音封印进小贝壳这么高级的手段只有重种以上的人鱼才能做到，目前唯一给现代人鱼回信的重种就是大堡礁的红尾重种南明。
　　由于洋流关系，他那里的漂流瓶特别多，搞得他超级头大，所以忍无可忍给人类回了个“不要乱扔垃圾”的回复。
　　这天，南明又捡到了好几个装着纸条的玻璃瓶，他捞起一个瓶子，倒出里面的纸条，上面写着“我能和你交个朋友吗？一条来自第二殖民卫星的人鱼。”
　　鬼知道第二殖民卫星是哪里，南明暗骂了一句，把纸条扔进瓶子里重新塞上瓶塞。他已经攒了很多瓶子了，据说克拉肯喜欢这种亮晶晶的瓶子，南明寻思着是不是哪天找神殿的纯血们来拉走这堆垃圾。
　　“你在收集漂流瓶？”一个冷淡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南明回头，看到了东倾：“是你啊。稀客稀客，来我这儿有什么事情？”
　　“我路过。”东倾似乎心情很好，平时冷冰冰的脸上罕见的带上了笑容。
　　“很开心啊？要去约会？”南明随口问了一句。
　　“嗯。”东倾居然“嗯”了一声：“我哥他们要过来。”
　　“噗，哪算哪门子约会。”南明以为东倾和他说笑，没往心里去，直接打听道：“那啥，有没有什么内部消息，知道神殿来做什么吗？”
　　东倾的目光扫向了南明用海草困住压在珊瑚上的漂流瓶。
　　“为这个？”南明举起手里的漂流瓶：“那我这那么多瓶子，能不能举报有奖？”
　　东倾轻哼了一声：“还开盖有奖呢。”
　　几天后，克拉肯、克苏鲁和利维坦三大只移动到了大堡礁附近。南明一边炸鳞一边喊救命：“神殿的大大们！吉祥物跑出来啦！”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纯血人鱼回复他，一个很简单的字：“哦。” 表示知道了。
　　南明：“”你们这样不管宠物真的好嘛？
　　又过了好一会儿，另一条纯血人鱼说话了，这次是银尾的回复：“那个额，刚刚那位群众，报一下坐标好嘛？”
　　南明：“好的。”他是一个配合组织走的好群众，虽然并不明白为什么纯血会在海里迷路。
　　纯血们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迷路。他们刚刚干了什么？只是和海若、南玙分开走了而已，毕竟海皇不想看到那么多电灯泡，可是为什么才刚分开他们就迷失了方向？
　　“我的定位失效了？”赛涅满脸不可置信：“这不可能，除了迷宫花园我从来没有迷过路！”
　　“冷静点，说不定是磁场问题。”桃瑞丝拍拍对方的肩膀：“最近磁场还没有完全稳定。”
　　赛涅还在那里“不可能”碎碎念，接到定位提醒的柏伊斯就推着他往前游：“别想了，迷一次路，不丢脸。谁还没迷过几次路啊。”
　　赛涅差一点就要被说服了，但他还是找到了疑点：“可之前定位一直很清晰。是进入那块海域后才失效的。磁场混乱还会时好时坏？”
　　“你这么一说”安菲停了下来：“刚刚哪里有什么？”
　　有什么？纯血们开始思考。
　　海草，珊瑚，鱼类，贝壳，都是很正常的东西。
　　“除了贝壳多点，没别的什么呀？”南洛歪着脖子道。
　　“等等，贝壳？”赛涅问：“以前这里有那么多贝壳吗？”
　　“没注意。”纯血们集体摇头。
　　柏伊斯道：“一万年了，有变化也正常啊。”
　　这样想也没错，想了半天没有头绪，赛涅放弃了。金银尾们继续赶路。
　　而海若和南玙比他们先一步离开那块海域，南玙没发觉有什么问题，海若却停了下来，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一眼。
　　“怎么了？”南玙问。
　　海若摸了摸下巴：“目前为止一共几只海怪？”
　　“四只。”南玙道：“克拉肯，利维坦，克苏鲁，加上新来的贝希摩斯。”
　　“我们可能又要有新吉祥物了。”海若道。
　　“新的海怪？”南玙也回头看去：“在那里吗？”
　　海若点头：“嗯，下次再和她认识吧。我们先去看看那不太听话的三大只。”说到克拉肯三只，海若的语气情不自禁地带上了几分嫌弃。


第35章 漂流瓶3
　　大堡礁美丽的水下风光对海怪们来说没有半点吸引力, 能克制住自己不在这里打架, 进而破坏生态环境已经很不错了，就不要指望他们能安安分分地趴着不动当背景墙了。
　　身为大堡礁的领主，南明此时的内心深处有一万句mmp，然而他不敢讲。
　　只能用玻璃瓶拜托克拉肯：“请一定要放轻动作，珊瑚都是脆弱的, 它们和瓶子一样需要爱护。拜托拜托。”
　　也许是听到了南明的祷告，神殿的纯血们在当天下午就抵达了大堡礁，最先发现他们的一直翘首以盼的东倾。
　　青色的人鱼压下内心的激动，维持着高冷的人设像海皇表达了敬意, 然后就被东笙拉走了。
　　海若看着两条雄性人鱼远离的背影, 轻“啧”了一声，转头对自家主祭道：“我怎么觉得便宜他们了呢？”
　　南玙歪头：“兄弟俩说悄悄话不是很正常？”
　　“只是悄悄话？”
　　“不然呢？”在某方面real耿直的南玙那自己和南洛举例子：“就像我和南洛, 很长时间不见，偶尔碰面也会有很多话讲。”
　　“不不不，你们不一样。”海若吓一跳, 赶紧阻止南玙的这种类比。
　　南玙不解：“有什么不一样？年龄差？”
　　“算一个。”海若觉得必须赶紧转移话题，不然南玙一定会发现端倪, 他一点儿也不想给南玙打开新的大门。
　　“克拉肯触手上卷的什么？”刚好瞥到克拉肯, 见大章鱼的触手上卷着一条长长的东西，海若开口问道。
　　“报告皇，是漂流瓶。”南明回答, “为了方便拿，我给克拉肯串起来了。”
　　很擅长包装自己的南明向海若表达了自己为海怪们尽心尽力准备“小礼物”的心情, 顺便询问了神殿什么时候能把“可爱”的吉祥物们带走。
　　看着南明眼巴巴的表情，南玙把撒欢的三只海怪喊到了远离珊瑚礁的地方。
　　眼见三个庞然大物离开了自己的宝贝珊瑚，被吓走的鱼虾又都慢慢回来了，南明激动地快要留下热泪。他向南玙表达了滔滔不绝的感谢，还没完全说完，被海若喊了“停”。
　　“你的感谢我们收到了。”海若不着痕迹地隔开红尾重种和白尾主祭，“来说说那些漂流瓶吧。你这里瓶子特别多？”
　　说到这个，南明更是滔滔不绝。从来源到流向，到发展过程，再到现状，以及未来可能出现的情况统统做出了说明。
　　直听得纯血们脑壳痛。
　　“他还要说多久？”南洛绝望地问，“我饿了，我还在长身体，我得去找点东西吃。”说完头也不回地游走了。
　　“他以前是干什么的？”柏伊斯两只眼睛就差打圈圈：“大学老师？还是卖保险的？或者更可怕一点，搞传销的？”
　　“不是吧。”温德尔想了想道：“听东笙说，他大学是念哲学的。”
　　“就是研究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柏伊斯愣了愣：“哲学这么可怕的吗？”
　　“他也许只是话唠。”赛涅觉得，还是放过哲学吧。
　　比起两眼发直，集体吐槽的金尾，银尾们用实际行动表示了自己不想听的欲望——她们睡起了美容觉。给自己一个套个水球，想屏蔽什么声音，直说，都可以。
　　剩下能认真听讲的大概只有南玙了，至于海若？不存在的，早在开头没多久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在主祭肩膀上，把主祭当抱枕，愉快地会周公去了。
　　从南明的大段讲解中，南玙提炼出了几个重点。
　　一，这些漂流瓶都是现代人鱼扔的。
　　二，现代人鱼真的是吃饱了没事干，扔漂流瓶有单纯想交友的，也有作死来挑衅的，更有奇葩的给自己家兄弟找对象的。关于相亲那类，南明花了整整十分钟来描述这一操作是多么的令他难以置信。
　　三，由于现代人鱼的起头，现在很多普通种人鱼也开始玩漂流瓶。不对，他们玩的是漂流鱼，随便抓只鱼挂上写了东西的海草，然后等待有缘人的发现。以至于最近普通种人鱼聚集的一些浅海区域，长得好的海草都要被撸秃了。
　　四，有普通种人鱼给现代人鱼回信了，但信件内容未知。
　　五，这个行为必须约束。
　　南明歇了口气，继续向主祭阐述现代人鱼乱扔垃圾，啊不对，乱扔漂流瓶的坏处，南玙按了按额角，示意对方停下。
　　“大致情况我们已经了解了。”工作再认真也不想听南明似乎无休止的报告了：“后续会做出处理。”
　　红尾人鱼一脸意犹未尽：“其实”
　　“没有其实。”海若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海洋好公民，我们了解了，下次神殿聚会会对你提出表彰，”
　　“哎？谢谢领导肯定。”南明下意识接了这句话。
　　然后他发现，说要处理问题的纯血们全跑了。
　　“算了。”红尾人鱼摆了摆尾巴，看来短时间内纯血们都不会再想来大堡礁了，不枉他连续说了几个小时的话。
　　“没有吉祥物，也没有上司。这才是生活啊。”南明向后倒下躺倒柔软的海葵上，闭上眼开始补觉。从三只海怪到大堡礁开始，他就没睡过一个好觉，终于能方向地睡一觉不用担心被拆家了
　　仿佛回到学生时代，老师说完“下课”两个字，学生们立刻活蹦乱跳。纯血们现在的状态就是这样，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海若拉着南玙跑的时候，南玙还没反应过来，跑出一段后，主祭才喘了口气道：“他比克拉肯嘤嘤嘤还可怕。”
　　“别管他。”海若从背后揽住南玙：“我们来整了一下思路。你想怎么料理那些漂流瓶。”
　　“别扔得到处都是就可以。”南玙对漂流瓶还真不是很上心，有人鱼愿意交流那是他们自己的事情，“另外，为了以防漂流瓶里被塞进什么有害物质，还是做个公告吧。”
　　“给他们在太平洋上找个岛集中放置。”海若的做法简单粗暴，给你们圈块地，爱干什么干什么去。
　　南玙应了一声，接着道：“还有一件事，其实已经想了很久了。”
　　“嗯？”海若忽然紧张起来，他家主祭终于要和他说感情的事情了吗？
　　结果，南玙说：“关于现在的人类——”
　　人类海若的表情瞬间塌了下来，“不触线，不管。”言下之意就是他们爱干什么干什么，别犯到海里来。
　　“不，我不是指他们的行为。”南玙摇了摇头。
　　海若看着他：“还有什么问题？”
　　“他们的精神力。”南玙道：“以前的人类是没有激发精神力的。但现代人类却有着和人鱼相似的精神力波动，虽然不强，但还是会有些在意。”
　　“是继承自人鱼的能力吧。”海若道：“单纯的精神力再强也不足以成为威胁，我们的‘歌声’是一种高维度的波，精神力是调动歌声的工具。如我们目前的了解，人类没有掌握异能，那么更高级的‘歌声’就别想了，再过个一万年都没有希望了。”
　　“对了。这么说起来，现代人类还是人·鱼混血？”海若突然笑了一声：“不知道那些叫嚣着异族的家伙知道自己种族灭绝了是个什么心情。”
　　“活活气死这个死法真是便宜他们了。”说到某些极其厌恶的人类，南玙浑身都散发着冷漠的气息。
　　海若轻笑了一声，道：“真遗憾他们看不到这一天了，所以占不到这个便宜。”那些支持猎杀人鱼的领导者，都在一场海啸中，溺死于冰冷的海底。尸体被鱼类啃食，骨骼上慢慢覆盖海草，最终完全成为海洋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