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鸦王子(3)
“……等……等于二……呜呜呜呜呜爸爸我怕……”
陈封:“……”
陈封现在真的不知道自己儿子脑子有没有问题了。
“你他娘的敢蒙我!”斧子哥怒吼了一声,一巴掌就要呼上来。
陈封猛地低下头,斧头哥一巴掌扇到实木椅子上,疼得直抽气。
陈封看准时机,抱着儿子就往外跑,哪知刚出门,就又看见了拿着不同器具的社会青年堵在电梯口。
陈封慌忙走楼梯,没想到楼梯也有人堵在下面,陈封慌不择路,往没人的楼上跑,结果五分钟后就被人堵在了楼顶。
陈封的房子是整栋楼里最便宜的顶楼,现在站在三十三层的楼顶,风大得险些能把人刮下去。
陈封往下看了一眼,喉咙发干发紧,心脏突突地跳。
陈封恐高,有点儿严重的那种,他家住在三十三楼,平常没什么要紧事,他都尽量不往窗边走。
那群人步步紧逼,陈封抱着儿子步步后退。
陈封一边与斧头哥周旋,一边观察者地形。
这个楼三十三层,陈封家没装空调,但王八强家里装了。
他现在离空调外机的垂直距离大约是三米。
如果跳到空调外机上,可以趁机打开王八强家的窗户,从王八强家里逃跑。
但问题是他怀里还抱了个陈九星,而且他不是蜘蛛侠。
虽然有可能成功,但他更有可能失足滑落致死。
但如果他不跳……
陈九星低头看了眼怀里害怕地得都快要哭出来的陈九星,心中一紧,把孩子抱得更紧了些。
这是他的孩子,身体里流着他的血,是他最亲的亲人。
陈封两个月前醒来,忘记所有记忆,整个世界都陌生无比,唯独这孩子,让他觉得亲切。
这份难得的亲切,让他觉得自己和世界是有所联系的。
他决不能,决不能让九星被抢走。
斧头哥摸了把自己的光头,扛着斧头向陈封走去,脸上挂着势在必得的笑:“别挣扎了,把你怀里的娃娃给我,老子饶你一条贱命。”
陈封已退无可退。
没事。陈封在心里默念:他现在离空调外机,只不过三米而已。
三米,能跳上去的,一定能。
可是,那群人依旧步步紧逼。
陈封咬了咬牙,再次看了眼空调外机,一闭眼就往下跳了下去。
……等等。
我刚刚是不是闭了眼?
于是陈封连空调外机的影子都没摸着,就抱着陈九星直直地坠了下去。
空气的疾风如刀刃般划过脸颊,陈九星却不慎从陈封怀中脱离。他纵身一跃,像猴子一样敏捷地跳到了一户人家的空调外机上。
陈封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儿子,有些不可置信。
——这样的速度和敏捷度真的是一个人类幼崽所能拥有的吗?
但他已经无暇思考太多。
因为他即将摔成一滩烂泥。
陈封看着太阳,忽然觉得自己这一生过于短暂,有记忆的生命只不过一个月零三天而已。
短暂到,他不知道该怎么写自己的墓志铭。
——哦,差点忘了,死人好像并不能写自己的墓志铭,而且墓地很贵。
你看,人快死了,连脑子都变得不清醒了。
“啧,你怎么能这么草率地死。”
一个散漫的男声忽然响起。
陈封觉得自己整个人都陷入一个冰凉的怀抱。
他被人拦腰抱起,下坠的速度也骤然减缓。
刺眼的太阳被黑色尽数包裹,目光所及的,只剩下巨大的,柔顺的漆黑羽翼,以及一个青年漂亮的下颌。
陈封还没来得及打量这人的脸庞,一根乌黑的羽毛飘飘扬扬落了下来,遮住了他所有的视线。
——原来天使也掉毛。
陈封昏过去前的那一刻想。
第2章
陈封原来是工地上的砌墙工,砌墙技术十分娴熟,工资有一天二百五之多,但他一个月前在浴室滑倒伤了脑子之后,把一切都忘了个彻底,不但砌墙工艺退步了十万八千里,甚至还患上了恐高,被悬在空中时,别说砌墙抹水泥了,他连砖都拿不稳。
于是只好改做地上的搬砖工,工资也降到了一天一百七。
一个月不休息不吃不喝就是五千一。
但他没有房子了需要租房住,再加上水电费伙食费陈九星的学费,一个月最多能存两千。
想要还清十万块钱欠款至少需要四年。
但是,他现在账户里多了十个亿。
没错。
十,个,亿。
一后面有九个零。
陈封已经看着手机上的短信提醒数了九遍了。
眼都数得有些花。
原来赵琳琳讥讽他活得像个笑话。
可现在明明一切都美好得像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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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辛苦你了!”
失忆后只在全家福里见过的父亲忽然出现,身上穿着听说价值百万但陈封怎么看都是一片破麻布的衣服,浑身颤抖地握着陈封的手,眼泪和鼻涕一起流了下来。
陈封看了一眼即将要滴在自己手上的鼻涕,不动声色地抽出手,抬头看着父亲,冷静地说:“不辛苦。”
您都给了我十个亿,我又怎么会辛苦。
父亲陈自华从助理手里接过纸,擤了一把鼻涕。
陈封松了一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刚刚陈自华鼻涕流下来的那一刻,陈封竟毫无根据地以为陈自华要用手接住鼻涕然后抹在他自己的头发上。
陈封摇了摇头。
真是奇怪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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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爸爸的不对,竟然为了磨练你瞒了你二十六年,我是怕你像我一样从小养成一身有钱家小孩的坏毛病。”陈自华擦了擦眼泪,“但我也没想到你竟然过得这么苦,竟然因为区区十万块钱被人逼得要跳楼,要不是被三十二楼的外置晾衣架挂住,就不知道……现在会成什么样子。”
陈封笑着点了点头:“感谢晾衣架。”
“爸爸已经给三十二楼放外置晾衣架的那户人家打了一千万了。”
陈封笑道:“您真慷慨。”
“毕竟人家救了你嘛。记住,咱以后要有做富人的气度。”
“您说的是。”
父亲走后,陈九星也推门进来了。
他扑到陈封怀里,像只小狗一样汪呜汪呜地蹭。
“吓坏了?”陈封问。
陈九星乖乖地点了点头。
据那些收了钱之后迅速改良的催债人所言,陈九星虽然没被陈封抱着跳下去,但他看见陈封跳下去之后就吓昏了。
陈封一如既往地摸了摸陈九星的头,可心情却不如平常那样逐渐转为平缓。
“爸爸。”陈九星抬头看向陈封,“你刚醒过来时说的天使是什么啊?”
陈封笑了笑:“是爸爸在胡言乱语。”
虽然所有人都说陈封是被晾衣架所救。
可陈封却只记得那个有着黑色漂亮翅膀的天使,以及像猴子一样灵敏地脱离他的怀抱,跳上空调外机的陈九星。
“你的记忆是错的,是受惊时的错乱与幻想。”
陈封对自己说。
列宁说,真理掌握在少数人手中。
可现实却是:大多数人所认为的事实,即为真相。
既然所有人都说他被晾衣架救了,那么他就是被晾衣架救了。
至于黑色翅膀的天使。
只是他的幻想。
至少,他现在只能说那是自己的幻想。
像他刚刚以为陈自华要把鼻涕抹在头发上一样的,没有任何意义的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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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封掀开被子从床上走下来,走到窗边。
正好看见父亲在大堆保镖的拥簇下走向那辆黑色的,很长的车。
原谅陈封一个月零三天的记忆和生活经验还不足以让他认出那辆车的品牌和型号。
总之,陈自华用手擤了一下鼻涕,然后把手上的鼻涕抹在头发上,然后搂着一个穿红色紧身裙的女人,坐上了那辆很长的黑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