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驴蹄子旗舰店 一(48)
念咒一样叨念:“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是我的是我的是我的……”
曹文也抬起头来,根本什么都看不见,二楼的楼梯口空荡荡的,只是今天别墅里的穿堂风有点大,可能是外面很冷的缘故。
曹文默默地注视着万俟林木与罗参的小动作,只觉得这是他们之间的“情趣”。
低下头来,怨毒的盯着地板。
只敢盯着地板……
别墅后面真的有一片湖水。
湖水不是很大,湖面前是一片草地,春天适合野炊,整片草地上铺满了白雪的地毯,孤独的树立着一棵参天槐树。
三个人漫步而来,没想到已经有人在欣赏雪景。
是曹文的舅舅、舅妈,还有一群叫不上名字的亲戚。
万俟林木昨天见过曹文的舅舅和舅妈,就是来搭讪,误认为罗参是律师的那两个人,还假惺惺的给了曹文一部旧手机,让他留个念想。
五六个人簇拥在一起,面对着湖水,低声说着悄悄话,并没有看到走过来的曹文。
“曹元正的遗体,是怎么发现的?”
“在洗手间里,说是心脏性猝死,谁也不知道。”
“医院说早死了,早就没得救,送到医院都死了几百回了。”
“他那个唯唯诺诺的儿子都没发现?”
“没发现,曹文么?能发现什么?”
“指不定他也盼着他爹早点死呢。”
其实曹元正并非昨天早上猝死,而是昨天早上被人发现猝死在家中。
曹元正平时身体很健康,忙于工作,十足的工作狂。
妻子早早去世,儿子和曹元正不亲,家里亲戚也不来往,因为曹元正十足是个人渣败类。
没人知道,曹元正患有心脏病。
曹元正心脏病突发,跌倒在洗手间里,药瓶就在曹元正的身上,一起跌了出去。
不幸的是,卡在了洗手间的水池管道后面。
显然那时候,曹元正因为心脏病,无法将药瓶从管道后面取出来……
“曹元正最后两通电话,是拨给他儿子的。”
“我看了他的手机,第一通响铃八声,没有接……”
“但是第二通接了,通话时长10秒。”
“他儿子都没回来,你们说,是不是曹元正人渣到,他儿子都不想救他。”
“可能就在想,唉死了算了!”
曹文愣愣的站在原地,又变成了断了腿的木桩,歪歪斜斜的站着,死死握拳,怨恨的盯着地面。
嘟——嘟——嘟——嘟——
嘟——嘟——嘟——嘟——
响铃八声。
曹文一直都不喜欢接他父亲的电话,那天也是。
父亲的来电显示,好像众人指点的咒语。
——人渣的儿子。
——哎呦,也好不到哪里去。
——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别看他不说话,其实是蔫儿坏。
那天曹文也没有接电话,任由电话嘶哑的响起,又停歇。
可来电孜孜不倦,第一次响完,第二次又催命一样打来。
曹文暴躁极了,气急败坏的接起电话。
——喂!
——什么事!
——喂!说话啊?
——没事挂了!
咔哒。
通话结束——
呼入时间:10秒
曹文挂断了电话。
挂断了曹元正最后抢救的机会。
挂断了人渣父亲的一生……
三天后,曹文因为万俟林木借宿的事情,一早回到家来,推开洗手间的门,看到死在地上,已经僵硬的曹元正。
父亲的手紧紧握着手机,另一手向前,紧紧握着卡在管道之后的药瓶。
药瓶卡的是那么松。
只要稍微用力,就能抠出来。
但对于当时突发性脏病的曹元正来说,又是那么的遥不可及。
那么的……
绝望。
曹文站在洗手间里。
老旧的水龙头,滴答滴答——
漏着水。
曹文居高临下,盯着父亲已经僵硬的遗体,心想……
——啊,父亲已经这么有钱了,为什么就这么抠门,不肯换新的水龙头。
——漏水,烦死了。
对于别人来说,曹文死了父亲。
对于曹文来说,曹文死了一个陌生人……
“啊!”
舅妈尖叫一声,发现了站在他们背后的曹文。
“你什么时候来的?”
“偷听我们说话!?”
“什么德行啊?你爸就是这么教你的?!”
舅妈尖叫着,刻薄的指尖恨不能直接戳到曹文的鼻子。
万俟林木默默翻了一个白眼,他来河边,就是为了不看到争家产的狗血大戏,哪知道湖边也在所难免。
“我……我……”
曹文断断续续,使劲摆手,不敢抬头:“我……我没有偷听,我、我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算了算了老婆,咱们走吧。”
“早饭也该好了。”
“咱们去吃早餐,别置气了。”
舅舅老好人一样,打圆场,哄着舅妈往回去。
“呀——”
舅妈再次尖叫一声:“老公!我的手表不见了!”
“卡西欧的!”
“两千块买的那只!”
“怎么办,老公!”
一个亲戚指着曹文,“肯定是他偷的!”
“没错,我也觉得是曹文。”
“刚才他就站在你身后,一直鬼鬼祟祟的不说话。”
“曹文他们家早些年穷惯了,狗改不了吃屎!”
“是啊,这几年曹元正虽然赚了钱,但还是抠抠缩缩的,不给他儿子买这个,不给他儿子买那个,肯定是曹文看你的手表好,偷了!”
曹文慌张的摆手,说话磕磕巴巴断断续续。
“我……”
“我没有啊……”
“我没偷手表啊,真的。”
“我……我真的没有……”
啊——
我这暴脾气!
万俟林木抬手狠狠抹了一把自己的脸。
平静冷淡的性子,都能给曹文气上天。
一句完整话也是说不出口,好像化身了古早味小言剧里的女主角,只会可怜兮兮的说:我不是,我没有,我……我……我……
“喂!”
万俟林木冷笑一声,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
“干什么!?”舅妈相当不客气:“这是我们的家事!你一个借宿的外人,管什么闲事!?我可告诉你,我……”
不给舅妈说完的机会,万俟林木抬了抬下巴。
他长得本就清秀,平日里少言寡语,有一种刻薄挂相的感觉,尤其是抬起下巴的时候,给人一种傲慢的错觉。
众人顺着万俟林木的指向看过去。
舅妈脚边,有个“雪窟窿”,一样东西掉在厚厚的雪地里。
——卡西欧腕表。
“啊!在这里……”
原来是误会。
舅妈脸上显然挂不住,吭吭唧唧的捡起腕表,爱惜的拍了拍,重新佩戴回自己腕间。
又吭吭唧唧的说:“肯定是他偷的。”
“是他,没错。”
“怕我们抓到他,所以扔在地上了。”
舅妈虽然这么说,还是急匆匆离开,一群人好像闹场的丑角。
“林木……”曹文揪着自己衣角:“你……你别在意。”
万俟林木冷得缩了缩脖子,无所谓的说:“你都不在意,我在意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