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蛟为患(120)
夷辛见望舒再度陷入沉思,轻轻一叹,伏低身子道:“望舒,这里才是你的家。”
“龙族早就被天君视作眼中钉,早晚是要被除去的,你那郎君也已被盯上,诛灭他是迟早的事,届时一条龙都逃不了,你必须回来,明白么?”夷辛伸手轻轻握住望舒双手,目光柔和而坚定。
望舒眸光微动,沉声道:“他怎么样了?”
夷辛深吸一口气,静了许久才缓缓起身,淡淡道:“他现在很好,你不用担心他,龙族中已经无人能与他抗衡了。”
“你也不要想着去找他,天界四处天门早已封闭,进出皆须天君敕令,否则就是万雷亟顶。”
“他当了龙君了么?”望舒嘴唇轻颤,轻声道。
“明日就是他的即位大典。不过,我劝你还是尽早与他划清界限为好。”夷辛说罢微微一顿,起身展臂将望舒揽入怀中,指尖轻抚其后背,温声道:
“你现在刚醒不久,不宜多思,听哥哥的,这段时间还是先养好自己,如果你之后依然执意如此……哥哥就不再拦着你了。”
“司命大人,少主,时辰快到了。”静静立在暗处的江雪出声提醒道。
“好了,我们去吧,这次会有许多仙家赴宴,有些人你须得过过眼,日后会再打交道。”
望舒迟疑地点了点头,任由夷辛搀着他的手臂,二人一道离开房门,江雪则不远不近地缀在其身后。
三人刚走没多久,拐角处便迎面撞上一名侍者,侍者神色匆忙,手上拿着一册薄薄的锦书,待看清眼前之人时双眸忽而一亮,忙道:“司命大人,少主,王上吩咐我来找二位。”
夷辛与望舒同时一停。
“师尊?有什么事?”夷辛见这侍者确实面熟,乃是凤王宫中的常侍,便缓下声音,和颜悦色道。
侍者恭敬弯腰,将手中锦书递向望舒面前,“王上身子不适,今日群仙宴可能无法去了,仙宴便由司命大人接手,而这锦书上所记的皆是二公主的嫁妆,正要去送给天君过目,王上吩咐此事由少主去做。”
夷辛微微一怔,连忙道:“师尊身子可还好?”
“王上并无大碍,大人请放心,只是王上吩咐,锦书一定要少主现在送去,顺便让仙官们录一下仙籍。”
夷辛闻言只得颔首应下,望舒伸手接过锦书,却并不翻阅,只面色淡淡示意知道了。
夷辛想了想还是没有多说,只挥手让身后的江雪随望舒一道去天宫。
说罢,夷辛深深地看了眼望舒,与那侍从一道离开,原地只剩下望舒与江雪二人。
“走吧。”望舒道。
江雪便旋身化作一只仙鹤,展开羽翼侧身邀望舒上坐,望舒也不推辞,足下轻点便轻身跃上仙鹤背脊,盘腿而坐。
江雪速度极快,且身姿飘忽轻盈,望舒坐在上头,并未有任何不适,反倒是走马观花地随意打量了眼天界宫阙。
四周云雾蒸腾,仙宫隐于云雾间,看似远在千里之外,不时有仙家骑着各色瑞兽奇兽出仙府。
“再往前便是凌霄殿了,我身份低微,无诏不得入殿,只能由少主一人入殿了。”
望舒轻声应下,对他而言一人还是两人并无太大区别。
“那是什么?”望舒偶然一侧头,看见西方一道霞光直冲云霄。
“那就是天门结界,须得有天君敕令才能越过霞光,否则哪怕是大罗金仙,都得被雷劈了半身修为。”江雪轻声道。
“天界为何要如此严防死守?”望舒有些困惑,这百年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说来也是奇怪。”江雪笑着道,“我初入羽族的那一天,便亲眼见到了一条巨龙穿破层云撞入天界,动作间将不少仙君的仙府都给撞坏了,还差点撞去了凌霄殿。”
望舒忽而呼吸一窒。
江雪并未注意到望舒的神态,继续说道:“当时竟没有一个仙家制得住那条巨龙,还是那传说中的黄龙神现身,才将那黑龙击散。之后不久,天君便下令封死各处天门。”
望舒则完全失了镇定,脑中一片混乱。这黑龙……会与宗梧有关么?
“咱们到了。”江雪说罢便扇着翅膀落在一处仙台上,周遭尽是各色异兽,想来是仙家停放坐骑之处。
望舒魂不守舍地从仙鹤背脊落下,江雪亦随之化作人形。
“左边便是凌霄殿了。”江雪上前两步,望舒随口应下,怀中揣着锦书便闷头朝前走。
“少主等下!”
江雪忽而一声沉喝,眼疾手快将望舒拉了回来。
望舒一时不察,被拽地踉跄几步,回身扶住江雪手臂才稳住身形,只是碰撞间手上锦书落地,纸页散落。
“是我不好!冲撞了少主!”江雪面色一变,连忙俯身拾起纸页,望舒倒是没什么,只随口道:“没事。”
就在二人一道俯身整理散落的书页之时,不远处人影重重,整齐脚步声传来,数十名身着黑甲,身材高大俊朗,头顶龙角的英俊男子排作两列经过。
举手投足间干净利落,走动带起道道劲风,动作井然有序,似是军队一般。四周仙者似是怕惹事,纷纷默不作声,错身避开。
一时间原本杂乱的仙道之上竟是被众人让出了一条道。
望舒理好锦书,起身余光一瞥,却登时怔住。
只见在两列黑甲军士之中,一名墨衣男子龙骧虎步,步履生风,身高近有九尺,哪怕在本就气势骇人的军士间依旧气度不凡,一眼便教人印象深刻,正负手领着那两侧黑甲军士远去。
那人背影……
望舒喉口干涩,握着锦书的手攥紧,指尖发白,他此刻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只消他喊出声,那人便会回身……
然而,望舒却一字未发,只静静地看着那列黑甲军远去,直至消失不见。
“少主有所不知,方才那列兵士乃是龙君亲自挑选出来的龙族亲兵,个个骁勇善战,而那为首之人则是那新龙君,龙族行事乖张暴戾,十分野蛮,近年来都跟疯了一般,成日找天界的麻烦,大家都是能躲就躲,不愿招惹他们。”
江雪拍了拍衣衫,凑到望舒身边,小声解释道。
“嗐,一群疯龙,为首的那个最疯,前些日子还打了渊泽帝君,帝君到现在还没出门呢。”
江雪说话间有仙者注意到了二人,旋即凑热闹般挤了过来,幸灾乐祸道。
江雪看了那人一眼,并未回话,望舒略略回神,下意识道:“为何?”
“谁知道那疯子怎么想的,渊泽帝君前段时间还和他称兄道弟呢,结果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忽然间那疯子就翻脸了,不仅将那帝君从北海一路打到天界,还放火烧了他的仙府。”
仙君抱臂叹道,“我就说,没事去和疯子做什么朋友。”
“他不是那样的人。”望舒久久未收回目光,喃喃道。
宗梧不是不分轻重的人,宗梧一向很乖很听他的话,或许那人不是宗梧。
“我听说了,好像是因为渊泽帝君看上了一幅画,想要来,没想到就被生生挨了一顿打。”
八卦总是世间最经久不衰的话题,尤其是与龙族相关,总能吸引不少闲得慌的仙家。
“他当真如此行事乖戾?”江雪迟疑道。
“那还有假,渊泽帝君现在还在仙府里躺着呢。”
“嗳,看你们这行头,是羽族的仙君?”
江雪微微颔首,躬身朝几名仙家行礼,仙家摆摆手,随口道:“那你们二公主可有的受了,嫁过去不疯也得被逼疯。”
此话说的极为不客气,但江雪却是一噎,一时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
“什么意思?”望舒忽而出声道。
“你不知道么?羽族二公主,要嫁给龙族龙君了,就是刚才走在最前头的那个人,听说以前一直不松口,甚至放言说嫁来也是妾,当不了妻。”仙者说到这里忽而一声嗤笑,摇头道:“谁知道最近怎么转了性子,忽然同意了这门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