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都想被他吸血(59)
亦止举着终端机按下拍摄键。
他继续向前走去,专注地看着终端机的屏幕上放大映着的影像。
画与画之间有一段距离,走廊两边的壁上都贴着古典花纹的墙纸,即使有在旁的阿尔亚拿着烛火照明,空间仍显得幽暗昏惑。
终端机上的影像也不是十分清晰。
一段没有画的路,安静的唯有两人的呼吸声。
直到终端机摄像画面出现裱画的木框,亦止提了提精神,调整摄像的大小尺寸。
却忽地被血腥的画面内容吓了一跳。
画面里蓬头垢面的巨人正握举人尸啖食,手指深深地掐入尸体脊椎,有残肢垂入他的口中,深红的血从嘴中溢出。
人尸的头颅与右臂已被咬断,巨人以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睛盯着前方。
那眼神说不出是被发现后的恐慌,还是对于生肉的狂热渴望,有一瞬间亦止觉得巨人紧盯着自己。
他的呼吸一窒,反射性地迅速往后退了两步,撞入身后的青年怀里时才堪堪反应过来。
“!对不起…”亦止不清楚自己有没有在后退的过程中踩到对方。
有独特的草木香气混着清甜味道袭来,阿尔亚瞳孔微缩,一抿唇,将烛火放置于墙壁的盛灯处。
再就势将少年转了个向,让对方面对着靠在自己怀里,使得少年的视野范围看不见那幅画。
“别怕。”阿尔亚道。
他的安抚动作带了私心,如愿以偿地摸了摸少年柔软的乌发。
亦止摇摇头,解释:“我还好……也没有很害怕……”
只是画者画得太真实传神,让人不寒而栗、心底发毛,在黑暗的环境里,这种感觉被乘几倍地放大又放大,自然地就使人在一开始止不住地害怕了。
但是过后其实还好,毕竟只是艺术作品。
亦止轻拍了拍阿尔亚的手臂,表示自己没事可以放开了。
而青年却一手揽着他,另一手又从他手里拿过终端机。
“咔嚓——”的一声。
“拍好了。”阿尔亚说。
亦止突然低头,声音含糊:“唔…谢谢……”
阿尔亚正要将终端机还给他,察觉出异样,“怎么了?”
“眼睫毛。”亦止低着头,一边揉着眼睛,一边闷声回答,“眼睫毛好像掉到眼睛里了……”
“别揉,让我看看。”阿尔亚的神情严肃起来,力度轻柔而态度令人无法拒绝地捧起少年的脸,他靠近了仔细看已经被少年揉出泪花的眼睛,本就是曙红眼瞳,现在连眼圈都红了一周。
阿尔亚皱眉,轻轻地吹少年的眼睛,那双桃花眼中似是由此泛起涟漪,阿尔亚有一瞬间晃神。
随即他的指腹覆上少年的眼角,轻声道:“不要动。”
“好……”亦止乖巧应答,泛着水光的眼睛睁大了。
金色卷发的青年捧着少年的脸,两人的距离近到几乎呼吸交缠,仿佛只要下一秒,青年低头,就会以唇覆压上少年的唇。
银发的精灵恰恰在走廊不远的尽头处的门后出来。
视野映入这幅画面,他的脚步顿住。
心灵中休眠的藤蔓在荒原上野蛮生长,只是未出来时便有道人影更快地拉开了阿尔亚和亦止两个人。
“止止。”
琅野抿着唇,面对亦止,背向阿尔亚,隔开了两人的视线。
亦止觉得对方就像是发现了主人在外偷偷摸了其他狗的家犬。
于是他不自禁地抬手揉了揉大狗狗的毛发。
琅野顺势低下头。
阿尔亚眸色微沉,余光却看见了向这边来的银发精灵。
“想必阁下就是末代精灵王阿克诺修的饰演者阿奇柏德吧。确实像极了兄长,马修导演真是慧眼识珠。”阿尔亚含着笑,“见着你了便想起兄长,止止也是吧?
“以前兄长就同你的关系最好了,常连我这个弟弟都忘了。真羡慕那个时候你们的情谊。”
第48章
阿克诺修和亦止……关系最好。
阿奇柏德滤去对方话里的其他字词, 得出这个结论。
他的口舌忽地发苦,干涩了许多,急切地破解完机关后寻找到对方的的欣喜已经完全沉了下去。
他是知道的。末代精灵王阿克诺修, 与血族亲王年纪相仿, 高中时期都是在中央城一中就读。
有残存但非官方的史料中记载,他们是同班同学。
《末代精灵王》的剧本中原本也有一段高中时期与此相关的戏, 但因为没有找到能够饰演血族亲王的演员, 少年出道又在电影选角完成、开拍之后, 导演也不敢铤而走险邀请刚出道的新人, 于是那一段戏就被编剧无奈地从剧本里删除了。
总归只是一段极其隐晦的戏, 也并没有正史的记录, 不过是民间茶余饭后的谈笑之闻,饰演血族亲王的演员甚至只需要拍入一个背影——
[昏沉的霭光慵懒透过玻璃, 寥寥几人的教室里桌子整齐。外面人声喧嚣,有琴音呜咽,这些都被无形的屏障隔在了教室之外。
[安静的空间里,阿克诺修才能更清晰地听到自己如雷的心跳, 他的心弦绷紧,连呼吸都是烫的。
[如何形容?
[于大漠突逢桃花林, 于隆冬点燃干柴火, 从一片荒芜、无处光明中得救。
[阿克诺修只是看着他的背影, 便能够感觉入骨的无形枷锁从自己身上解脱。]
可如今阿奇柏德的动作却是前所未有的迟钝,他感觉那枷锁似是加在了自己的身上。
与少年相隔几步的距离, 变得无比遥远。
他们之间隔着无数穿行的人,隔着一千年陈旧的日月山海。
阿奇柏德习惯性维持于脸上的浅淡笑意沉没,再也无法提起来。
“阿奇柏德?”亦止察觉到不对,停下说笑, “怎么了?不舒服吗?”
阿奇柏德只觉得自己一开口苦涩都要溢出来,艰难地提起嘴角,佯装没事地温笑道:“没事,只是在想事情。”
他只是意识到,少年离自己有多远。通向心上人的这条路险阻漫长,无尽头。
原本哪怕是道路遍布荆棘,途经刀山火海,他也是愿意去闯的,迟早能够云开见月明。
但如果……少年心有所属呢。
如果……少年对他笑,和他说话,都是因为他与另一个人相像呢。阿奇柏德想起少年时常看向自己的眼神,那时他只顾心跳如雷,却不觉察对方时常恍惚,像透过他见到了谁。
阿奇柏德跟随在解谜队伍的末尾,腿脚如灌了铅。
这条险阻道路没有尽头,行至一半就是断崖深渊,繁花似锦和少年不会在终点等着他。
他饰演的阿克诺修早已得救,他却永远地困在了这里。
没有明确的文献中记载阿克诺修与亦止两心相悦,但阿奇柏德已经在心里为自己判下死刑。
“阿奇柏德……”亦止从领头的位置退下到阿奇柏德身边,担忧地问,“你真的没事吗?”
银发的精灵脑中嗡嗡响,唯有少年的声音清亮。
他迟钝地转头,眼前人如玉美好温良。
如何判死刑?
实力不足、地位不够,就连相处的年月,阿克诺修也完胜于他。
银发青年轻叹一口气,挂起温柔地笑:“不用担心,我没关系的。”
不会有比阿克诺修更与对方相配的人了。
青葱岁月时的同窗,一个是未来精灵王位继承者,一个是血族尊贵的亲王。
再如何,也比他这个来路不明的精灵优胜不知道多少倍。
精灵莹绿的眸子蒙上暗淡灰色。
之后的最后一段路程,阿奇柏德全然不知自己是如何走过的,恐怖屋这期主题的真相从未吸引到他丝毫的注意。
只是,略微在脑海里留下了印象。
亲兄妹之间疯狂的爱恋,不为世人所容,与家族断绝关系后结婚,在各种压力与童年阴影的作用下,两人的精神本就不正常,发狂的丈夫如那幅画中的一样吞食亲生孩子,妻子则沉浸在自己与第一个孩子的幻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