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山晓猛地睁开眼睛。
谭山雨扯出哭腔:“我就说有东西在动嘛!”
是一大群僵直的枯尸,正在摇摇晃晃争先恐后地往外爬,大明宗弟子布下金红天丝,组成本门降妖惯用的洛神阵法,平日对付鬼东西时绰绰有余,但这回却有些吃力。谭山雨拎着剑,看着被打碎后还能重新接在一起的枯尸,被吓得魂都飞了,只会闭起眼睛一阵虚砍,枯尸一具也没砍中,倒是险些将他自己甩飞。
爬出来的枯尸越来越多,而且有些被打成两截的,还能分别站起来再四处游荡。大明宗的弟子不得不先后御剑而起,枯尸们摸了一阵,见无法再啃着鲜肉,倒也不纠结,转身就朝四面八方走去。
这周围可都是村落城镇,一旦将这群玩意放出去屠戮百姓,大明宗颜面无存不说,连初入宗门时的那番豪言壮语都对不住!于是众人纷纷深呼一口气,再度凝神布阵,谭山晓叫过两名心腹,命他们火速前往春潭城求援。
心腹领命离去,谭山晓一抖剑尖,再度飞身而下,先将帐篷周围的枯尸清理干净。谭山雨有心出去帮忙,但又深知自己这点本事,十有八九只能添麻烦,只有躲在门口叫:“哥,你小心左后方!”
谭山晓灵巧一躲。
“右后方!”
谭山晓再躲。
就这样,兄弟二人也算配合无间,很快就打退了又一批枯尸。谭山雨嗓子干得冒烟,刚想喝口水润润,回头却恰好与一个浑身烂糟糟的人来了个对视,顿时捏着脖子尖叫出声:“啊!”
谭山晓也大惊!他扫出一道锋芒想救弟弟,却已迟了一步,枯尸的爪子直直插向面前少年的双眼,却并没有可口的烫液流出,相反,它自己倒是烫得很,着火了。
“轰隆”一声,万丈红莲冲天而起,瞬间吞没日光。金红色的火浪向前奔涌,所经之处,所有枯尸都化为焦脆枯骨,风一吹就碎成粉。
大明宗这回出来的弟子年纪都小,哪里见过这阵仗,自是齐刷刷惊了一排。可当他们看清烈焰的主人也不过是个少年时,就在震惊之外又多出几分羞愧,都是一样的年纪,怎么人家就……
已经习惯了做“别人家孩子”的谢小公子,吊儿郎当,潇洒不羁,吹了吹掌心青烟。
风缱雪负手站在半空,直到看着最后一具枯尸也被火舌吞噬,这才凌空攥下一场雪,呼啸着覆灭还在噼里啪啦烧的余烬。
于是大明宗的弟子们就更加……
这都什么人啊。
总之说不出话。
谭山晓大喜过望,一个“琼”字到了嘴边又及时想起咽回,急匆匆走过来,双手抱拳,作了个与白鹤城客栈一模一样的、猛烈而又激动的揖:“渔阳城大明宗弟子谭山晓,见过风公子!”
谢刃站在自家心肝身后,好事地打量人家谭公子,心想这人还挺软和,脑袋都要磕上地了,要不要这么折叠。
“不必多礼。”风缱雪道,“你受伤了。”
“不碍事,小伤。”谭山晓赶忙摆手,“我们自己带了药。”
“那位正在探头探脑的,就是你的弟弟吧。”风缱雪看向帐篷。
谭山晓一听,立刻将谭山雨叫了过来,还不等风缱雪主动开口呢,就已经慷慨地送出手:“风公子若是有话想问阿雨,请尽管将他带走!”
弟弟五雷轰顶:“哥?”
不是说好咱们大明宗也是有地位的体面人吗,怎么风氏才刚来,你就已经这般迫不及待了?
谭山晓瞪过去一眼,你知道什么,琼玉上仙亲自上门,莫说只是问话了,就算是想让你女装献舞,你也必须现在就去描眉画目。
谭山雨自然不想去,哪怕方才那场大火救了自己,也不想去,于是退后两步道:“我那天只是匆忙一瞥,好像见到有煞气,就随口同身边的人说了,可他们却都没看见啊,所以一定是我看错了。”
风缱雪摇头:“未必。”
谭山雨问:“哪里未必?”
谭山晓又踢了弟弟一脚,这是同上仙说话应有的态度吗?
谭山雨觉得他哥可能是吃错了狗腿药。
风缱雪道:“方才大明宗弟子在迎战枯尸时,一直是你在提醒谭公子,我们站在远处看了一阵,每回在枯尸冒头之前,你就能准确判断出它们的具体方位,这是旁人学不去的天赋。所以那日在鸾羽殿附近,其余人都没看到煞气,偏偏由你看到了,是完全有可能发生的。”
谭山晓一听,也恍然大悟:“对,对,方才在这群枯尸冒出来之前,阿雨就说地下有东西在动,我却没有觉察,原来我这弟弟竟还有此等好本事!阿雨,你快再仔细回忆回忆,鸾羽殿上空的煞气究竟真不真切?”
谭山雨被他紧紧掐着手腕,动都动不得,也不懂哥哥究竟在亢奋什么。风缱雪见他依旧不愿开口,又提醒了一句:“这群枯尸之所以倾巢出动,极有可能就是受那股煞气催动,若不及早斩草除根,将来或许会出现更多异状,而我与阿刃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
听他这么说,谭山雨果真脸色一白,犹豫了一阵,咬牙道:“是,我确实看见了,不会错。”
谭山晓狠狠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喜上眉梢:“好小子,有出息!”
谭山雨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
谢刃伸手将人拉起来,替他拍了拍身上的土:“走吧,回鸾羽殿。”
谭山雨哭丧着脸:“啊?”
“谭公子也与我们同往。”风缱雪对谭山晓道,“这一带的妖邪受红莲火镇压,应当会安稳几天。”
谭山晓声音洪亮:“是!”
见到有哥哥陪着,谭山雨的不甘愿总算减少几分。四人一道折返鸾羽殿,正巧撞上金洲出门。
其实金洲实在是不想出,但也实在是架不住风氏尊贵的大公子隔三差五亲自登门。
“风大公子。”金洲照旧行礼,“对不住,家父还是未能成功出关。”
“无妨,我们也不是来找金殿主的。”风初止还未答话,另有四人已御剑而落,“金殿主尽可在聚光坛继续闭关,闭个十年八年也没事,不过关于鸾羽殿的煞气一事,我们可得好好查查。”
“谢刃!”金洲面色不悦,呵斥道,“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好大的胆子!”
“我胆子向来不小,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谢刃将谭山雨推到前头,“说。”
谭山雨已经练习了整整一路,此时听到命令,不管三七二十一,梗起脖子就张口,掷地有声地洪亮喊道:“我那日亲眼看到鸾羽殿上方有煞气!”
声音巨大,谢刃教他的,若是不敢说,就往外喊,喊出来就畅快了。
谭山雨喊完之后,呼哧呼哧地想,果然十分畅快。
不过他虽畅快,却把金洲震得耳朵嗡鸣,怒道:“你吼什么!”
谭山雨脖子一缩,躲了。
金洲又冷笑道:“也不知哪里来的无名小卒,说一句我家有煞气,我家就真有了吗?还不快些退下!”
被明晃晃地贬低成无名小卒,谭山晓自然要替大明宗与弟弟讨回公道,于是上前道:“金公子,在下大明宗弟子谭山晓,方才这位是我的弟弟,谭山雨。他与鸾羽殿无冤无仇,断不会空口污蔑,我们既然敢来,自然是有十成十的把握,还请阁下勿要出口伤人。”
金洲不愿理这些闲杂喽啰,只对风初止道:“风大公子,你也信吗?”
风初止看了眼风缱雪,见对方微微一点头,心里也有了底,便对金洲道:“事关九婴与三界安危,风氏向来不怕麻烦,宁可信其有。而且大明宗既肯出来做担保,按照规矩,我也得给他们一个交待。”
金洲怒极:“你……修真界门派这么多,要是天天有人空口污蔑我家有脏东西,风氏还要天天上门搜查不成?”
风初止道:“倘若真的天天有人告状,风氏自然会天天上门查,不过金公子不用担心,查不出来古怪,自然由告状的人担责,宗主亲自道歉,再双倍赔偿鸾羽殿的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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