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过道里还有一扇窗半开着。
崽崽拼尽力气猛地往上一跃,踉跄着摔了出去,跌在了一个软塌塌的东西上。
“妈的!怎么这么快就跑不见了!”
男人的声音近在咫尺,崽崽急中生智,抑制住焦虑和恐惧,变回了人形。
他低头囫囵一看,发现自己跌在了一张废弃的沙发上,搭着一张落着苍蝇的、完全不起保暖作用的毯子。
外面天已经黑了,难怪在那条甬道里几乎没有光亮。
他连忙拽起毯子遮住自己赤裸的身体,挡住以不自然角度无力下垂的左腿,将毯子扯高堪堪遮住耳朵和尾巴。
男人快步跑过的时候瞥了他一眼,原本想问他有没有看到一只跑走的猫,但见他裹着毯子看不清脸又瑟瑟发抖的模样便以为是流窜在附近的流浪汉,轻蔑地嗤了一声便往远处追去了。
崽崽急促地弯下身喘息几口气,匆匆往身边一摸,摸到那一小块刚刚从他身上掉落的东西——那是它将表带拆掉之后混着穿卡片的绳一起绑在脖子上的电话手表,颠簸过程中被摔得自动关机。
佘褚不会要求他剪头发,他平时在家也鲜少会变成猫活动,变回猫时身上的毛比原来长了许多,恰好能掩住那一块小小的表盘,又因为屏幕是黑的,乍一看只会以为是它身上和那颗小桃心类似的黑色花纹。
一点开屏幕,几十条未接来电争先恐后跳了出来。
他鼻尖一酸,九死一生的心有余悸此时才涌了上来,指尖颤抖着在屏幕上点了点,拨出去的电话立时就被人接通了。
“是崽崽吗?”
佘褚透过电子设备而失真的声音满是焦急,“你在哪?”
崽崽抽了抽鼻子,要哭不哭的声音里含着快溢出来的委屈和害怕:“哥哥……”
“我、我不知道我在哪。”
他有些语无伦次地颤着嘴唇说,“你什么时候过来接我啊?我走不了、我腿好痛。”
佘褚刚稍微放下一点的心立时就提了起来,加快步子往地下车库走,一面尽可能让自己冷静下来引导崽崽:“别怕、别怕,我马上过来,你用电话手表把定位打开好不好?就在设置里面,我下班回来的时候看到定位突然断了,你现在试试看重新开一次,我马上来接你。”
崽崽语序颠倒地应下,能明显听得出来他状态很糟糕,佘褚心下焦急,看着定位重新关联上一刻也不耽搁地驱车朝电话手表共享过来的位置赶去。
他费了好一番功夫安抚崽崽,哄着崽崽尽可能准确地描述了一下所在位置,开着手机手电筒拐进一条破落荒凉的巷子才终于在一个堆着废弃家具的地方找到崽崽。
佘褚顿了一下,心疼得狠狠揪起,一个箭步冲过去脱下身上的外套从后披在崽崽身上将人裹住。
崽崽紧紧抱着他的肩膀,整个人都在细细地发着抖,脸深埋在佘褚颈窝,眼泪悄无声息地簌簌往下掉。
他有很多想对佘褚倾诉的话,但最终只发着抖憋出一句:“我给你买的曲奇被他们拿走了……”
“曲奇不重要,你没事才好。”
佘褚将他抱起来,一边往巷子外走,一边不断地将安抚的亲吻落在崽崽耳尖,“哪条腿受伤了?我们先去医院看看。”
怀里的人此时毫无安全感,哪怕全身都被佘褚的气息包裹着也还是一个劲地想往佘褚怀里缩。
他口中喃喃些什么,佘褚听不清,皱着眉低头用前额碰了碰崽崽的,触到一片滚烫。
佘褚抱着他往外走的时候迎面碰上两个嘴里忿忿骂着脏话的男人,他无端觉得不舒服,往远离的地方多走了几步,崽崽也看到他们,却好似受到了更大的惊吓,整个人一抖,佘褚险些要抱不住他。
“崽?”
佘褚觉得不对劲,连忙低头去看他,但崽崽却只是颤抖着将脸埋在他颈窝不肯抬起头。
佘褚心急如焚,好不容易抱着人回了车上,想先去医院的时候就被崽崽紧张地勾住脖子不肯撒手。
“不怕,没事了没事了。”
佘褚轻轻顺着他紧弓的背脊抚了抚,尽可能软下声气哄他,“咱们先去医院好不好?我们就简单看看,很快的,很快就回家了。”
崽崽拼命摇头,佘褚伸手往他脸上一摸,触到湿凉一片。
佘褚想先带崽崽去医院,但他如今分身乏术,崽崽离不得他,思来想去只能打了电话给谢未偶求助。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尽可能简短地说明了情况,谢未偶听完之后沉默了几秒让佘褚发了定位,很快就和程赤一起赶到。
最后是佘褚抱着崽崽坐在后座、谢未偶坐在副驾驶,由程赤开车。
精力不济的崽崽在车上就紧紧贴在佘褚怀里昏睡了过去。
佘褚提出要送崽崽去医院看看,被谢未偶一口否决了。
佘褚难得对外人露出不礼貌的不悦神色:“崽崽受伤了,现在还在发烧,不去医院难道让他自己硬抗过去吗!”
他的语气也控制不住地不友善,停好车的程赤立时面色不虞地看了过来,被谢未偶抬手拉了一把才忍住没说什么。
谢未偶理解佘褚关心则乱的心情,因而没生气,平静地反问佘褚:“那你是送他去宠物医院还是你们人类的医院?”
佘褚哑然,咬了咬牙回答不上他的问题。
“先带佘绘回去,”谢未偶说,“我会联系靠谱的医生过来。”
陷入昏睡的崽崽也丝毫不安稳,整个人仍在时不时地战栗着。
佘褚将他放在卧室床上,去浴室用干净毛巾浸了热水给他擦身体,此时借着屋内的灯光,他后背上一大片由红转为青紫的淤青被他本就白皙的皮肤衬得更让人心惊。
他眉间紧蹙,左腿不自然地垂在床面上,喉咙里发出鲜少在清醒时候出现的打呼噜似的声响。
这点呼噜声和以往被佘褚顺毛撸给摸得舒服时心情放松发出的呼噜声有点像,可从他紧抿的唇和微蹙的眉宇却能看出截然不同的意味,这让佘褚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想起之前在养猫人士交流论坛里看到的科普。
——在极少数情况下,猫咪在饿极乞求食物,或者出现受伤甚至骨折等种种负面情绪的时候,也会发出打呼噜一样的声音来自我安慰。
佘褚几乎是瞬间就意识到——崽崽的左腿可能是骨折了。
他不敢在医生到来之前贸然碰到崽崽的腿,但崽崽离了他的怀抱只是半分钟的时间就又在混沌昏睡里挣扎着要找他,他不得不俯身抱住崽崽,耐心地一遍又一遍用温热的掌心顺过他的背脊安抚他。
医生很快就赶到,和谢未偶两人熟稔地打了招呼,佘褚只是瞥了她一眼便立马意识到医生应该也是和谢未偶他们同类的。
医生看到崽崽因为害怕和不安而无法收回的耳朵和尾巴时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崽崽身上不着一缕,佘褚仓促之间只来得及给他套上内裤,原本还有一瞬间在犹豫是否需要顾虑男女授受不亲的问题,但这不成文的人类规矩显然没有崽崽的安危重要。
“是惊吓过度的应激反应,”医生用带过来的简易仪器粗略检查了一下,直起身同几人说,“左腿应该是骨折了,带他去我那边拍片看一下吧。”
一直到拍完片、拿着药打好石膏准备又回到家,崽崽都没能有片刻意识清明的时刻,更是半步离不得佘褚,只能在回去的时候又拜托程赤开车。
“人的承受能力会比猫好一点,”离开前,医生单独叮嘱了佘褚,“千万不要让他在意识清醒之前变回猫了,猫的应激反应过重,是会致命的。”
佘褚面上冷静应好,一条条将注意事项全部记进了手机里标红的备忘录里,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心里有多慌乱焦虑。
被拢在佘褚怀里的崽崽很乖,被药的味道苦得直皱眉也没有和以前一样闹脾气不喝,反倒乖乖地就着佘褚的手将药喝干净。
佘褚抱着他,又固定着他受伤的左腿谨防他乱动,一晚上都没能真正合眼入睡几分钟。
怀里的人由于惊惧过度时不时激起的颤抖,比以往黏人千百倍,但佘褚却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能无力而忧虑地将手臂收紧,把人抱得更紧想让他感到安全,时不时用最柔的力度给崽崽揉尾巴和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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