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子珩沉吟片刻:“不,你找不到他。”宗子枭聪明且修为不俗,一定可以逃出生天。
宗明赫怒道:“你放走了他,日后必成大患,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宗子珩冷笑一声:“你永远都找不到他。”
宗明赫阴森地问:“你在地宫时,就已经知道了陆兆风的身份,知道了一切。这么长的时间,你在谋划什么?”
“我没有谋划什么。”
“没有谋划什么?那沈诗瑶又怎么可能知道那贱种的身世,真以为那些拙劣的言辞能哄骗我?你一面害他,一面又于心不忍想救他,优柔寡断,真是可笑。”
宗子珩微微颔首,他也觉得可笑,他抬起头,直视着自己的父亲:“我确实放不下手足之情,你呢?你挖大伯的金丹时,可想过他是你的亲哥哥?”
宗明赫一怔,眼神开始闪躲。
“五年前在古陀镇,你指使闫枢挖我的丹时,可记得我好歹是你的亲儿子?”
宗明赫的鼻子皱了一下,面目闪现狰狞之色:“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住我宗氏江山!大名宗氏已经有三代,足足三代!没有一人突破八重天!各方势力蠢动,越来越不把宗氏放在眼里,再这样下去,祖宗的基业就要终结于我手!”
宗子珩平静地问:“你作恶多端,就不怕报应吗。”
“报应?什么死后下地狱,什么来世入畜生道,我统统不在乎!”宗明赫露出扭曲的笑,“只要我修至大乘,死后就能尸解成仙,超脱六道轮回!”
“你凭什么以为自己能得道,就凭吃人丹?”
“我大哥的丹,已经助我突破了宗玄剑第八重天,若不是人丹有如此奇效,又怎么会引人前仆后继,窃丹魔修又怎么会屡杀不尽呢。”宗明赫眯起眼睛,“身为宗氏子弟,这是他效忠氏族最有用的方法。”
宗子珩咬住了牙,宗明赫的残忍和无耻,令他心生杀意。
“你也一样。”宗明赫轻轻吁出一口气,声音突然变得温和,“子珩,你知道吗,你的丹,能助父君达到大乘期。”
“你天资平平,后天又修这泯灭人性的邪门歪道,还想得道成仙?”宗子珩恨道,“你做梦!”
“不,只要有你的丹,便真的有可能。”宗明赫颤声道,“有一种传说中的仙丹,服用者能脱胎换骨,修为大增,这味仙丹,叫做——绝品人皇。”
宗子珩瞪直了眼睛。
“这仙丹,需取拥有帝王命格的人的金丹,以神农鼎炼制。”宗明赫的脸上散发出令人胆寒的狂热,“我虽尊为人皇,却并非天道投生。洛水玉甲不会出错,它曾经卜算出,只有你,只有你拥有帝王命格,你的丹,就是绝品人皇。”
宗子珩毛骨悚然,身体下意识地往后蹭去,宗明赫那双贪婪的眼睛,仿佛下一瞬就要冲破铁栏将自己生食。
原来他的生父,一直觊觎着自己肚子里的金丹。难怪他最不受宠,却能得宗氏最厉害的修士为师,难怪宗明赫从不给他好剑、法宝,但其他皇子该有的仙丹补药一样不短,难怪宗明赫轻易答应小九用神农鼎铸剑,难怪……
给予他生命,将他养大成人的亲生父亲,自始至终,将他当做养丹的活器,一直筹谋着将自己开肠破肚,而他的母亲机关算尽,坏事做绝,只为将他扶上皇位,却不知道这一开始就是条绝路。
宗子珩已分不清,他现在是在地狱,还是人间。
宗明赫深吸一口气,似乎冷静了下来,他抚了抚衣襟,以劝诱的口吻说道:“子珩,你我毕竟是亲父子,只要你老实听话,我不会杀你。子沫的事,也是沈诗瑶干的吧?你就拿你一颗丹,抵我嫡子一条命吧。”
“你疯了。宗明赫,你、疯、了。”
“用神农鼎炼丹所需的一切都已准备齐全,我们马上就要启程去昆仑。”宗明赫看着长子的目光,终于有了一点点怜悯,“事成以后,我会将你和沈诗瑶送出大名,择处安顿,保你们一生衣食无忧。但你若再坏我的事,或乱说什么话,就别怪我一丝情面也不留了。”
“多行不义必自毙,宗明赫,你会有报应的。”
宗明赫最后看了宗子珩一眼,像在看砧板上的鱼肉,而后拂袖离去。
宗子珩再也支撑不住身体,倾倒在地,空洞的双眸中是深不见底的绝望。
莫名地,他想起了五年前,他们在古陀镇除祟时的一段对话,宗子枭天真地说着死后他们都不喝孟婆汤,来世再做兄弟。
他知道宗明赫绝不会留他活口,他和小九,恐怕真的要来世再见了。
来世,来世,来世他们一定要记得彼此,再做兄弟。
第85章
一夜混乱,落金乌的火终于被扑灭了。
原来那爆炸声来自雷火石,而七星续命灯果然被盗,加之许之南的死,让这个百年名门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惶恐。
每个人心中都有许多疑问,比如,苍羽门的两个飞翎使,是如何绕过固若金汤的结界,潜入落金乌的,她们又为什么如此胆大包天,冒着两派将要不死不休的风险,也要偷七星灯。但他们尚在许之南过世的震惊和悲痛中缓不过神来,无暇思考。
纯阳教弟子在收拾残局时,钟馗用青锋剑开启阴阳之门,亲自引许之南的人魂去往冥府。
解彼安和范无慑帮着灭火,一直到天亮。
解彼安的白衣玉面都沾了灰,活像在土里打过滚,手上也烫出了好几个水泡,很是狼狈。
师兄弟二人就着一点烛火相对而坐,范无慑用针把那些水泡轻轻挑破,上了药,又缠上一圈圈的白纱。
“哎,别缠这么多圈,手指都没法动了。”
范无慑斜了解彼安一眼:“不想缠成这样,我要你退你为何不退。”
“总要把火灭了。”
“纯阳教几千修士,还差你一个灭火的?”
解彼安悻悻地小声道:“怎么跟师兄说话呢。”
“这几日不准碰水,不准碰伤口,我会每天给你换药的,自己不要动。”
“嗯。”
范无慑看着解彼安脏兮兮的脸,起身去拿了一块布巾,濡湿之后,又坐了回来,轻轻给他擦着脸。
解彼安配合地闭上了眼睛。
范无慑的手抖了抖,呼吸瞬时变得紧迫。
解彼安仰着脸,羽睫簌簌轻颤,鼻翼翕张,红唇自然地微启,看上去简直像在把嘴送上来给人亲。
范无慑克制不住地伸出手,轻轻捏住了他的下颌,眼神反复描摹着这双唇。
他记得这唇被他蹂躏得红肿欲滴的模样,也记得这唇被迫张到最大,屈辱地吞吐他的阳物的画面,他知道它们有多软,有多甜,叫出来的声音有多好听,也知道它们能说出怎样锥心刺骨的话。
他一直都爱亲他。偶尔在一个疲于互相伤害的午后,他会将宗子珩抱坐在腿上,亲到怀里的人发软,比起粗鲁的、掠夺式的欢爱,亲吻让他产生好的错觉,就好像他们两情相悦。
解彼安却在这时睁开了眼睛,击碎了一场绮梦。
范无慑眸中的炽烈温度还来不及退去,解彼安对他近在咫尺的脸吓了一跳,不禁往后缩去。
“……师弟?”解彼安感到心脏怦怦直跳,最近他总是觉得范无慑看他的眼神不大对劲,比如现在,好像要盯进他肉里似的,哪有这样看人的。
范无慑攥紧了布帕:“还没擦完。”
“呃,我自己擦吧。”
“你手不能动。”范无慑一手握住解彼安的后颈,将他的脸拽了回来。
解彼安一惊,再次被迫挨近范无慑,他眨了眨眼睛,感觉心跳还无法平复。
范无慑为他擦干净了脸,才不舍地松开手,又道:“你衣服也脏了,站起来。”
“……哦。”
解彼安站起身,让范无慑为他脱掉外衣,还好他的里衣还算完好,俩人都各自暗中松了口气。
解彼安走到窗边,看了看天色,自语道:“师尊现在在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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