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他明白道清尊者的意思,他的存在便是应玠度不过的情劫。
即便二人强行要在一起,依然为天道所不容。
这次便是穷奇现世,便将作为上神的应玠伤成这样,成为一道虚弱的魂火。
那下次呢?
他还能接受又一次失去应玠吗?
只有他进入轮回,脱去妖身,他才不再会是应玠的劫。
大美人话音刚落,便见应玠的魂体轻轻摇晃,似下一秒就要散去。
他忍住难过,几乎是祈求地说:“我向你保证,在人间会努力修炼,一定会回到你身边。”
大美人:“你知道的,在一剑派的时候,你的很多功课我也帮你做过。”
“若我不是妖,修道一路,并不比你差不是吗?”大美人轻声诱哄,只是他声音带着泣音与哽咽,几乎毫无说服力。
应玠终于回头看他了,那一瞬间,大美人仿佛看见了曾经在幻境里的应玠。
那个说是心魔,最后又消失在他怀里的应玠。
那样哀伤,仿佛要将他一切刻在心上的目光。
应玠低声道:“那便这样做吧。”
大美人刚展露笑颜,便听见应玠轻声说:“就像你说的,再也不见。”
仿佛被从半空中摔了下来,四分五裂。
大美人笑容凝在脸上,他望着应玠,这分明是他先说出的话语,就像报应般落回了他身上。
应玠低声道:“你要去轮回换我渡过此劫,对我来说,便是用你的命去换我的。”
应玠:“我情愿同你永生不见。”
应玠重新向道清尊者跪伏在地:“千万年来,无论是哪位尊者与上神,都是靠自身去渡劫。即便失败了,也只怪弟子修为不够,道心不纯,如何能让他人来替弟子渡劫。”
道清尊者:“说得不错。”
道清尊者:“其实我刚才说的方法,虽是能解了那劫,但对你心境与修为,都毫无益处。”
到清尊者:“若你愿意,可留在本座此处修行。”
“只是他不一定能等到你出来,你可想好了吗?”
应玠回头看向大美人,魂体轻轻落在了大美人身前。
他想要擦掉大美人脸上的泪,却做不到。
应玠隔着虚空,轻轻搂住他:“你让我信你,那你信我吗?”
大美人含泪望他,最终,只能勉强地露出一个笑来:“嗯。”
应玠:“也许没那么快回来。”
大美人:“好。”
应玠:“照顾好念之。”
大美人回抱住应玠,哪怕他触不到对方分毫。
他答应了。
应玠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应该是什么都感觉不到的,大美人却在那刻感觉到了。
即便这个吻,让他心碎。
应玠:“我从未后悔过遇见你。”
大美人用力咬住牙,几乎感觉到血的味道,才忍住那要撕裂开他心口的疼意。
应玠一直都知道,他说的那些傻话,他说过的后悔。
他们之间,他一直都是那个愚蠢透顶的人。
大美人:“做你的男妻,我亦不悔。”
直到应玠的魂火,逐渐消失以后。
大美人仍然维持着那个动作,只是渐渐的,他还是受了疼般蜷起了身子。
双手紧紧收在身前,就好像……
怀里仍然抱着谁一般,不愿再松开手。
(还有一更,今天双更)
74
大美人没有回妖界,也没留在神界。
他带着念之下凡,住在晏府里。
一开始仅仅只是同念之说他们过去的事时,念之起了兴致,要去他们待过的地方看看。
到后来,便自然而然地云游四方。
他与念之对有需要的人类施以援手。
这些都是应玠作为一剑派弟子的时候,所做过的事情。
偶尔念之还是要回到神界学习,因为很多修行之事,大美人也教不了他。
念之对他有天然的亲近,也十分黏人。
往往在天上待不了多久,就带着一堆功课回到大美人身边。
大美人和应玠带孩子的方式不同,他向来宠得厉害。
对念之的要求,几乎是有求必应。
不过该严厉的时候,大美人还是会适时冷脸。
只可惜念之早就看出他是纸老虎,表面认了错,实际下次还敢。
带着念之越久,大美人就觉得念之真的很像应玠。
不仅仅是外貌上,性格也与幼时的应玠有几分相似。
每当这个时候,大美人就会去挖树下的梅子酒喝。
那些梅子酒,都是大美人带着念之回来的时候,再次埋下的。
当时埋了十坛。
春去秋来,酒渐渐少了,念之也慢慢长大。
这些年,魔君与他的同命相连应该是解开了。
因为大美人不再时不时觉得身体不适,处处泛疼。
后来魔君有来看过他,倒不是为了那些往事而来报仇。
而是给了他一株灵草,说是对他重聚妖丹有所帮助。
大美人看着那株仙草,又望了望魔君。
他不太明白,分明同命相连已解,魔君又为何……
魔君似看明白了他目光里的意思,有点恼了,又有点伤心。
他让大美人不要那灵草便扔了。
大美人握着那株仙草,静了许久,终于在魔君脸色彻底黯然下来后,才轻声道了句,谢谢你,爹爹。
这句话,是为了小公子说的。
也迟了许久。
魔君好似红了眼,但他没叫大美人看清,而是匆匆离开了。
后来大美人便偶尔收到魔君让纸鹤送来的东西。
东西有贵重的,亦有不贵重的。
大到对妖丹有帮助的东西,小到大美人还是小公子时,所爱吃的甜食。
大美人会在念之来的时候,给念之也吃点。
这孩子唯一像他的地方,大概就是口味了。
念之近来个子长高了不少,大美人给他做的衣服都已经穿不下了。
又因为最近在学体术,胳膊处磨损得厉害。
大美人偶尔会在天气好的时候,边饮梅子酒,边给念之缝衣服。
一时兴起,还会在念之袖口上缝一条小花蛇。
念之年纪大了,知道害羞,还会有点嫌弃这样幼稚的图案。
但他从来也不说,只是看着那小花蛇,嘴唇会紧紧抿起来,瞧着不太高兴。
大美人装作看不出来,使唤这念之去挖梅子酒。
念之去后,空手而归。
他对大美人说,梅子酒喝完了,究竟是多嗜酒,才能将这么多梅子酒喝完。
大美人愣了愣,大概是阳光太刺眼,他眼睛有些发酸:“其实没喝多少。”
念之数了数数量:“当年不是埋了快十坛吗?”
大美人点了点头:“是啊,十坛。”
“我舍不得喝光,都是一点一点喝,一年只敢喝一坛。原来都喝完了啊。”
念之已经长得比大美人高了,脸上也是少年人的青涩。
大美人倒是越长越年轻,他将白发染了黑,又修了妖丹。
这些年下来,灵草吃了不少,善事也做了很多。
大美人从廊下站起:“其实十坛也不多,我们再去埋多几坛吧。”
制酒的时候,念之看到大美人坐在那里发呆,盯着掌心里的那几颗梅子。
最近几年,大美人已经很少提起应玠。
毕竟能说的事情,在过去的岁月里几乎都说完了。
大美人将一颗梅子塞进了嘴里,咬了咬,突然笑着对念之说:“这颗梅子好酸啊。”
“你父亲当年最会看梅子熟不熟,也不知道怎么分辨出来的。”
“夏天给我洗了一碗,颗颗都很甜。”
“从来也不让我吃到酸的。”
念之看着大美人笑容渐渐淡了下去,然后轻轻叹了口气。
“太酸了。”
“好想吃甜的。”
也好想他。
正文完
青衣人这些年也时常过来看大美人,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
魔君仅有几次露面,恰好青衣人都在。
不过青衣人来得频繁,撞上倒也没什么奇怪的。
但他们俩从未碰过面,通常青衣人都会选择避在屋子里,不会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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