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吉冷艳斜睨了陆一久一眼:“619!!你早晚会清醒过来的……你会知道自己的真正使命的。”
陆一久还想劝说她:“安吉女士,你就算自己不想活了,也给芫花一个机会……”
安吉冷嘲道:“没有人比我更爱她了,也不会有人比她更爱我。即便再度让她醒来,没有我她依然不会真正地开心。她是特别的,和你们这帮情感都需要编码的家伙不同,你们不是一直希望用幼崽来探讨自身的进一步进化吗?芫花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可你们却……扼杀了她。”
郭平听到这里羞愧地闭上了双目。如果当初他不是对自己那么的自信,而是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芫花留在陆一久的身边,结果又会怎样呢?
可惜,现在一切都已经成为事实。他们一直在寻求能够破而后立的方法,到头来,却是连‘破’都还没能做到。他们嘴上说着要摆脱程序的桎梏,的骨子里……依然逃不开某种程序的支配。
“安吉,至少……给芫花一个机会,给我一个机会。”陆一久还在努力想要挽回些什么,之前也有他没有坚持下去的原因导致了这样的结果发生,现在他依然想要做什么,而且比那个时候更加的迫切,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忽视自己的直觉。
他想补救,不,他一定要补救
安吉盯着陆一久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你,到底和他们还是不一样的。”
她转而看向旁边的克莱其顿:“……有把握吗?”
克莱其顿平静地凝视着她:“得看一看才知道。”
安吉到底还是希望芫花能够恢复的,哪怕是她恢复了之后彻底地遗忘她也好。
“我曾经在最合适的年纪,通过胚胎银行孕育了一个小女孩。”安吉盯着面前那扇被紧闭着的病房门,眼神中有款款的温柔流淌而过,“可我却没有尽好做母亲和监护人的责任去抚养她……我的工作太忙以至于我每天只能将她寄养在‘社会抚养中心’,几个月才能抽一点点时间去看她一次,一次不超过几分钟。”
周围的机械人听着这位平静的陈述,她这样的情况在人类社会中不罕见。人类社会为了保持人口体量,早就在很多年前施行了‘半社会化抚养’的政策。一部分人类幼崽可以留在自己的血缘父母身边长大,另外一部分人类幼崽则是由社会福利机构集体抚养。
“是我没有给到她更多的关心疼爱和保护,才让她那么小就出了意外,离开了这个世界。”安吉继续述说着,“所以,当我来到这里,加入到随即适配系统当中,遇上芫花的那一刻,我就告诉自己……不能再辜负另一个孩子。”
她稍微让开了一下身体:“阿顿先生,您可以进去。”
克莱其顿进去了,安吉并没有让其他人进去。
库克的手心里拿着那种驱逐装置,他还想要做最后的努力劝说安吉能够改变想法,留下来帮助他们。
克莱其顿进去了十几分钟出来了,这家伙在门口的时候首先和安吉对视片刻:“她想见你。”
陆一久眼睛亮了一下。芫花这是神智恢复了吗?包括安吉也是这么想的。
安吉推开了克莱其顿往房间里头走,陆一久和郭平,还有库克都跟着一块儿进去了。
房间里靠窗的角落放着一张雪白的病床,床上面坐着个纤细瘦弱的幼崽,穿着白底绿条纹的病号服,短发蓬松地遮挡住了她大半张脸。
安吉小心翼翼地靠过去,快到近前时停了下来,不敢靠近,因为病床上呆呆坐着的那个幼崽此时的脑袋突然偏了偏。
芫花的眼睛从厚实的短发下露了出来,盯住了安吉,满眼陌生。
随后,就在所有人都误以为她不会再有任何反应的时候,小姑娘恬静地扯了扯嘴角笑了起来:“是安吉吗?”
安吉失控地捧住了脸颊,无声哭泣。
“安吉?……安吉你什么时候回来呀?芫花想你啦……芫花不问你要漂亮的裙子了……你回来好不好?”还没等安吉再靠近,小姑娘自顾自地犯起傻来。
她不停地扣着手上仿生皮肤因为受伤而留下的疤痕:“……沃默尔,琪琪不想穿裤子……琪琪不知道……不要打我了好吗,我害怕……安吉就从来不打我……”
她的意识陷入了自己两种身份的矛盾之中,开始自我怀疑起来:“琪琪是谁?芫花是谁?我是谁?安吉,安吉……”小丫头这样的情况大概率类似于人类世界精神出现问题的那种病人。
陆一久看到那个可爱的小姑娘如今变成这副稀里糊涂的模样时,内心更是充满了自责。“阿顿……有希望吗?”他问。
“如果要救她的话只有一个可能,就是重新给她编码。”克莱其顿道。
“重新编码是一项极其繁复,基本不可能实现的工程。无论是人脑还是机械人的脑机,构成都是十分精妙复杂的,构成人的情感、意识、反应、感知等等所有的元件也都非常微妙。更何况,他们这种从设计局造出来的机械人的意识本就是随即形成的产物,应该……也不会特别备份吧。”说着,克莱其顿看向了郭平。
郭平欲言又止,最终转过头去。
“如果没有原始的意识编码的备份,只要在给她修复编码的过程中有任何一点儿的偏差,她都不可能是最原本的她,这样的后果你们能承担吗?”陆一久再道,“我手上有一个案子,还只是部分意识编码随着芯片的损毁被破坏,还不到她这种需要全部重新编译的程度,已经非常艰难了。修译了好几个月才修复了百分之一,这还是在对方保存有原始备份意识编码的前提下……”
库克和郭平没料到他竟然还在做这种研究。维修意识芯片通常只是做硬件和部分软件以及连接系统上的维修,不会动到意识编码。
因为除非是自己亲手造的机械人才会留有意识编码备份这玩意儿,否则,全部从设计局出厂的机械人,都不会留这东西。意识编码相当于一个机械人的灵魂,无数编码随机组合就是一个机械人的‘灵魂’,他们‘阿卡兹’既然自诩为新人类,拥有生命权以及生命延伸出来的其他自由、独立等人权,又怎么可能……备份独立人的灵魂?
通常意识编码出错,只要不是大面积的,能够通过一小段一小段独立编码特有的字符规律猜出损坏部位重新修译好。就像一句话少了中间部分,可以通过联系上下文来猜出来少的部分是生,但,如果在一整段编码都缺失,亦或者缺失的部分可替代性强,争议性大的前提下,就不是在进行维修,而是有可能在创造一个新的意识体了。
这一点,在场的这些人员基本都清楚。这是他们机械人世界的‘生老病死’规则。如果谁都能够轻易地重新编译出一个机械人的完整灵魂,那,这个新编译出来的也不会被承认和原来旧的机械人之间有关系,而是会被判定为两个根本不相干的人。
更何况……迄今为止,根本无法依靠编译意识编码,来达到灵魂的永生。郭平在心里悄悄地嘀咕着。
陆一久知道克莱其顿说的案子是谁——洛丁的小公主洛兰。从他答应维修洛兰的意识芯片开始,已经过去了五个月,洛兰的维修进度才只有百分之一,这在他们‘大集市’不是重大的秘密。
陆一久曾经看过洛兰的原始‘意思编码’备份,密密麻麻得海量的数据符,即便是一点点地浏览完都要花费起码一年以上的时间,更何况洛兰的意识芯片也是毁坏的,对比着原始的编码一点点地重新在她的被毁坏的芯片内部做修译,修译后还要运行检测确保这段修译是正确的,确保每一个为纳米单位内的操作都是百分百准确,非常之艰难。
洛丁之所以心甘情愿地签了五百年的打工合同,主要的原因就在于此。光是维修都需要起码好几年的时间,花费的不光是一位‘天才机械体’的脑力、技术,还有大把的时间和体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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