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又何尝不是呢,本来钱坚强也就不到两个月的时间,警局立案侦查流程走完,可能向检察院递交文书证据后, 他就……诶。
梧桐园和周谠居住的小区相隔不远, 周谠先把沈槐送到后才准备回去, 沈槐也连忙挥手:“早点回去休息吧,这半夜查案多来几次容易猝死。”
谁身体受得了啊。
周谠诧异地看他两眼,笑称:“你应该多注意。”
他们的作息起码是规律的,哪像沈槐啊,每天凌晨三四点他都没睡觉忙着全海城奔波,好像都不需要睡觉一样。
沈槐眨眼:“没事,我年轻,暂时扛得住。”
已经老了的周谠:“……”
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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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觉是不可能睡觉的,年轻人怎么可能睡那么早。
沈槐洗完澡裹着自己的厚睡衣坐在沙发上,手上还端着一杯热腾腾的枸杞红枣养生茶,正美滋滋地喝着。
他望向蹲在角落看着古朴书架与花瓶的李春娃,微微轻点下巴:“说吧,你为什么要欺负温暖同学?因为你所谓的男朋友,还是因为妒忌?”
李春娃心虚地看了他一眼,有些害怕他,害怕这个好像什么都知道的人。更何况她本身想象力比较丰富,偶尔也看些志怪小说,面前银发的沈槐在她眼里已经成了勾魂的地狱使者。
沈槐可不知道自己身上又新背着这么个中二的称号,他只是单纯的疑惑:“你们这么欺负温暖还把人打进医院,不怕受到学校的惩罚吗?”
“可……我们没有受到惩罚。”李春娃呐呐着说,“学校也只会和稀泥,哪怕被打的是好学生温暖,可因为我们还在读初中,学校也劝退不了,只会让我们写检讨。”
说到这,李春娃像是想起了什么伤心的往事,扁嘴瞪眼:“因为受到欺负的是温暖,所以叔叔你们才会这么在意吗?所以老师们才会这么讨厌我们吗?可是……可是我刚上学也被欺负过,就因为我学习成绩不好,人也不乖,所以就可以轻易过去么。”
“凭什么只能我被欺负,我也可以去欺负别人。”
在李春娃的叙述中,她讨厌温暖的起因并不是初一升初二的那场期末考试,早就从初中刚入学就开始了。
城西中学本身就属于偏差一档的中学,这边的校风校纪也很差劲,几乎每个年级都会有那么一批爱打架闹事的男男女女,他们喜欢在厕所、寝室干些霸凌的事。
李春娃刚入学的时候也被欺负过,在教学楼女厕所挨了两巴掌,仅仅只是因为她去上厕所时,多看了抽烟的女生两眼,那女生觉得“不爽”,所以教训了她。
李春娃不算怯弱,但面对那么几个看着就很不良的女生,自然不敢多嘴,挨了巴掌也只能默默流泪。
她非常希望有人能进来帮帮她,能叫一下老师,能出声喝止……
然后温暖进来了,她冷漠地看了眼女厕所的情况,对需要帮助的春娃熟视无睹,又自然地出去了。
“那天厕所真的很黑,也很冷,我不知道她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被泼了一身的冷水……”
当被浇了一身水的春娃独自一人回到寝室时,她记住了温暖,也记住了欺负她的那几个人。为了不再被欺负,所以她也跟着学校的大姐大们混了起来,在初二时还成功带领自己的小姐妹打了当时女厕所欺负她的几个人。
没想到里面还有这么一段纠葛,沈槐很无奈地说:“当时欺负你的小团体你很恨她们吧,但现在你也做了和她们一样的事,随意欺负别人。”
“温暖袖手旁观、明哲保身的行为暂且不说对和错,但就算要报复也得找准对象才对……当然我也不提倡用武力值解决问题。这时候你应该去请老师主持公道嘛。”
李春娃低头撇嘴:“告老师一点儿也不酷,而且老师也不管,只说让我多注意……”
怎么注意呢?注意着不被人打么?
沈槐再次觉得这个学校的管理存在着极大的问题,明天他一定要向学校反馈一下,这么多的校园霸凌事件学校竟做不到合理应对,实在是太糟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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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沈槐睡醒后先一步开车前往小扇子庄,不过半路上他绕道先去了一趟城西中学,借用吃中饭的时间和教导谈了谈学生管理这方面的问题。
教导主任吃着饭,看着沈槐昨天跟着警察一起前来的份上,没有赶他走,只道:“谈何容易呢,这群学生现在正青春期,打不得骂不得,更是不可能劝退。我们现在都派老师每两节课就去厕所等地巡视一遍,就怕发生校园霸凌事件。”
“就算抓到了,也只能吓唬他们说给处分给记过,当着全校师生面写检讨念检讨……该做的都做了,这批生源从最开始就称不上优秀……”教导主任把话咽进去,挥了挥手,“诶我得去巡寝室了。”
沈槐若有所思地又去了医院,这会儿温暖的病床前有个面容消瘦头发枯白的老人守在一旁,看样子是她的奶奶。
见到沈槐后,温暖默默移开目光,倒是温奶奶慈祥地看过来,询问:“小伙子,你是……”她以为是自己年纪大了,没认出来。
沈槐也不知道自己过来是干什么,他拉了个板凳坐在病床对面,他的角度能看见温暖的床和隔壁钱坚强老母亲的病床。
“我……我来看望一下温暖同学。”沈槐随意寒暄了几句,想起李春娃昨晚的话,不由趁着温奶奶去上厕所的功夫,询问,“你还记得初一刚入学时候的事吗?李春娃说……”
沈槐停住片刻,又续接上:“我们在她的日记本中看到蛮多关于校园霸凌的描写,她初一刚入学时曾在3号教学楼的女厕所被霸凌,当时……当时你进了厕所,但很快离开……”
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听到什么样的答案,只是这个案件莫名让他觉得揪心,也不自觉去思考更多事,比如道德,比如律法,又比如正义。
李春娃不算好人,她霸凌同学不对,她撞人逃跑不对,她干的很多事都不对……可她是天生的恶魔吗?好像也不是。
但她不过14岁,小到这是沈槐开亡灵公交车以来,遇到的最小的死者。
所以这也让沈槐不自觉去思考到底是什么让李春娃变成了这样,家庭教育还是学校教育?周边的环境还是心底本身就不算正义的心?
人性本恶还是人性本善?沈槐发觉自己真的变得更爱想东想西,也因为这件事,他好像才突然注意到温暖的心理世界。
面前的温暖是个比李春娃要更聪明、更冷静、更讨周边人喜欢的人,但仅有的相处中,她够冷漠,也够……无情。
李春娃的死亡在她看来无关紧要,甚至还比不上一道数学题,想想既觉得理所当然,又觉得毛骨悚然。
“这样啊……”温暖蓦地笑出声,她的笑像是讥讽又像是自嘲,“所以因为这她才欺负我?”
“她被欺负就去找老师呗,指望别人救算什么?只有自己才能救自己。”
沈槐觉得现在小年轻的思想他或许不太懂,只淡淡道:“你在某一刻,有过强烈希望别人救你的时候吗?”
温暖脸上的微笑落下,她默默看了沈槐一分钟,脸上的表情不像个孩子,倒像个大人。
她说:“但没人能帮我。”
“你太极端了,你们学校的老师在帮你,你的同学也在帮你,你的奶奶也在帮你。”沈槐叹息,“你是受害者,所以我更觉得你在遭遇这些的时候,是希望有人能帮你一把的。”
沈槐最后下定义:“很抱歉打扰你了,我只是希望再遇到这样的事时,如果能顺手喊一下老师也好。”
温暖没说话,倒是隔壁钱坚强的老奶奶一直在静静聆听,她注视着沈槐,目光怅然。
“小伙子,”钱奶奶哑着声音问,“你是警察吧?”
沈槐顺势坐在老奶奶身侧,摇摇头说:“算半个警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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