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界杂货铺(160)

　　一般而言，能在石凳上，或者是椅子上坐的都是年长的老者，年轻人么，站一站也没什么大问题。

　　龙玄知抱臂站在一旁，一双眸子一直落在鹤雪识的身上，似乎周围的一切都入不了他的眼睛。

　　琴架上摆放的便是龙玄知送给鹤雪识的那一张神农琴。

　　几乎是那一张神农琴取出的时候，就有人“咦”了一声。

　　“爷爷？”叶微语微微弯腰，凑到叶弘毅的耳边，轻声问道，“爷爷，那一张琴有什么玄机吗？”

　　叶弘毅眉心微微拧起，“那张琴，给我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奇怪？”叶微语不解。

　　叶弘毅不仅仅是一位古琴弹奏家，还是一位十分有名的斫琴师，出自他手的古琴是圈子里人人竞相购买的精品。

　　叶弘毅和古琴打了一辈子的交道，因此，几乎是鹤雪识的那把神农琴刚一拿出来，他就发觉了不对劲儿的地方。

　　如今的古琴基本上都是七弦，但是鹤雪识手中的那一张古琴却是五弦琴。

　　这就很少见了。

　　宫商角徵羽，上古五音。

　　除此之外，叶弘毅还有一种心血来潮的感觉。

　　待会儿鹤雪识演奏完后，叶弘毅想着，便去问一问是否能看一看他的那张琴。

　　商砚卿安静地听着叶微语和自己老师之间的谈话，目光却一直没有从鹤雪识的身上挪开。

　　忽然，一直抱臂看着鹤雪识的龙玄知忽然眸子一转，直直地看向了自己这一处。

　　龙玄知的瞳孔很黑，像是无垠的黑暗宇宙，让人一看便为之心惊。

　　按很快，商砚卿就发现，龙玄知看向的并不是自己，而是……

　　“文骞？”

　　凌文骞冲着商砚卿笑了笑，“商师兄，你不觉得不甘心吗？”

　　“什么？”商砚卿疑惑道。

　　凌文骞压低了声音，“原本，今天坐在那里的人应该是你才对。”

　　商砚卿沉默了。

　　扪心自问，若说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嫉妒，那是不可能的，商砚卿自认不是圣人，也会不满。

　　只是，想起《蜉蝣》中的那一曲《问心》，商砚卿对这一次鹤雪识的演奏便更加期待了起来。

　　商砚卿觉得，能弹奏出《问心》的人，一定不会是什么花架子。

　　对于周围人的那些小心思，鹤雪识或许猜到了，只是他并不在意罢了。

　　调整好琴弦后，鹤雪识手指在琴弦上拨弄了几下，试了试音色。

　　待尾音消失后，鹤雪识稍一思索，便弹奏了一曲上古遗音。

　　原本还有些散漫的听众们，听到琴弦响起，都不由自主地为其所吸引。

　　鹤雪识手指在琴弦上反复勾挑，弹抹，似乎整个人都沉浸了进去。

　　整个院子里，除了龙玄知之外，其他的人，脸上几乎都出现了些许恍惚的神色。

　　直到鹤雪识停下，在场之人还是觉得久久回不过神儿来。

　　叶微语怔怔地站在原处，似乎还沉浸在鹤雪识刚才的弹奏中。

　　她出身古琴世家，从小就和琴音为伴，再加上她的爷爷是古琴大师，经常会和友人在家中即兴弹奏。

　　因为从小的起点就很高，所以叶微语对音乐的好坏十分敏。感。

　　但从未有哪一次像是现在这样。

　　叶微语喃喃，“就在刚才，我觉得自己好像是听到了来自神灵的呼唤。”

　　“神灵吗？”商砚卿低声道，“我觉得我恍惚中似乎看到了真正的生之一字。”

　　而两人身边的凌文骞，此时则是面色难看。

　　待众人回过神儿来之后，方大师似乎仍旧有些意犹未尽，他开口问道，“小鹤，这一首曲子是你自己写的吗？以前似乎不曾听过。”

　　鹤雪识微微摇头，“非也，此去名为《悦神》。”

　　“《悦神》？”

　　“取悦的悦，神灵的神。”鹤雪识笑着道，“是上古流传下来，凡人在祭祀上取悦神灵的乐曲。”

　　“取悦神灵吗？”叶微语低声喃喃。

　　方大师又询问了几个问题之后，便拍了拍手，示意道，“大家怎么看？”

　　鹤雪识既然已经演奏完了，那么到底是不是有资格加入古琴协会，就要看在场之人的意见了。

　　但是，在场之人里，真正有资格进行投票的其实也没几个，就算是加上了方大师自己，也不过是五个人而已。

　　方大师自己是肯定会投赞成票的。

　　叶弘毅想了想，也投了赞成票。

　　其余三个人沉吟了一会儿后，也纷纷投了赞成票。

　　最终，鹤雪识全票通过。

　　鹤雪识站起身，微微一礼，“多谢各位老师。”

　　待处理完手续上的问题，天已经黑了下来。

　　郏海省古琴演奏会的时间很赶，鹤雪识加入古琴协会的时候，恰好是名单提交的最后一天。

　　要是再晚一点儿，他们就会错过这一次的机会了。

　　郏海省古琴音乐会定于九月十七日举行。

　　正是秋高气爽，温度宜人。

　　鹤雪识一行人提前几天到达了郏海省，先去博物馆近距离欣赏了那几张已经修复好的古琴。

　　古琴的制作与修复都需要大量的时间，而且有的时候还要看缘分，若是快的话，差不多一年多就能修好，但要是运气不好，可能三五年都不一定能行。

　　这一次郏海省博物馆古琴演奏会上将被奏响的一共有六张古琴，最古老的一张，距今有一千多年的时间了，而最年轻的那张，也有五百多年的历史了。

　　能够加入古琴协会的都是爱琴之人，很快就沉浸了进去。

　　鹤雪识与龙玄知走在一处，慢慢地欣赏着博物馆展出的文物。

　　龙玄知看着几个泥人儿，显然对这种东西也能成为文物十分不解。

　　鹤雪识笑着道，“文物之所以能成为文物，是因为它们的身上都留存着古人的信息。”

　　说完，鹤雪识又凑到了鹤雪识的耳边，低声道，“人族寿命短暂，最长不过百年，之所以能够产生绚烂悠久的文化，便是因为这一代又一代的传承。”

　　而龙族则又有不同，与他们而言，寿元悠长，可能睡一觉，几百上千年的时间就睡过去了。

　　甚至一些上古时期的事情，龙族也会有留存。

　　但对于人类而言，却只能从一些遗迹中窥见几分祖先的痕迹。

　　下一瞬，龙玄知忽然伸手按住了鹤雪识的肩膀，漆黑的瞳孔似乎要看到鹤雪识的心里去。

　　“你也会吗？”

　　鹤雪识愣了一下。

　　但很快，他就明白了龙玄知的意思。

　　鹤雪识沉默了一会儿后，叹息着道，“生老病死，世人皆是如此。”

　　他自然也不会例外。

　　鹤雪识能够感觉到，龙玄知捏住自己肩膀的手正在不停地用力。

　　他张开口，正想说点儿什么的时候，就听不远处方大师抬高了声音，“小鹤！快过来这边！”

　　鹤雪识按了按龙玄知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温声道，“该过去了。”

　　龙玄知仍旧不肯放手，直到方大师一行人看过来的目光有些异样，他才缓缓松开了自己的手。

　　方大师悄悄地将鹤雪识拉到了一边，“小鹤，你这是怎么了？跟小龙吵架了？”

　　鹤雪识微微一笑，“方老师不必担心，没什么大事儿。”

　　方大师的心微微安定了下来，“那就好，这两个人在一起过日子嘛，哪里有不吵架的？鸡毛蒜皮的事儿最是容易吵架，但要是吵多了，也容易消磨感情，不是什么大事儿的话，就各自后退一步就是了。”

　　“嗯。”鹤雪识轻声道，“我知道了，谢谢方老师。”

　　“请问，你是乌昼吗？”忽然，一个有点儿激动的声音在鹤雪识的旁边响起。

　　鹤雪识转头看去，是结伴来博物馆的几个小姑娘，几人推推搡搡的，有些害羞，也有些期待。

　　“我是。”鹤雪识轻轻点了点头，笑着问道，“你们都看过《蜉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