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很多。”郁庭讨厌这老头高高在上的样子, 也不喜欢对方总去贬低自己的伴侣,“你死了没虫关心,我要是受伤了家里对象会难受会哭的,这是真感情懂么老东西?”
“你们以后难道没有家庭?没有子嗣?那个世界你确定能适应?”雄虫又说。
“没有啊,我们有生殖隔离。”郁庭理所当然道。
气氛一瞬间凝重了,雄虫罕见的有些失态,眼睛越整越大,很显然,他不清楚虫和人真正的区别,就郁庭和他的关系,也不可能费心思给他解释。
有生殖隔离是什么概念?那说明他们都不是同一个物种!就像是虫跟鱼谈恋爱,一条人形的鱼那也是鱼。
于是怒火再一次席卷了雄虫的脑海,他一巴掌拍书桌上:“郁庭你疯了!”
“见了鬼的你能别一惊一乍么?”郁庭的声音比雄虫还要大。
“你到底在干什么?你给我赶快回来!”
“你都要死了能不能别管这么宽?”郁庭不爽道,“回个屁,我……”他说到这里,忽然停住了。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刚下意识想要脱口,而在意识到自己想要说什么之后,郁庭发现自己的思维似乎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发生了些许变化,在停顿一两秒之后:“我要回也是回我对象那儿。”
是哦,他从小长到大的地方,对于他来说,其实撑不起一个家的概念。
回这个字,应该是去往自己的归属之地,可郁庭在原本的世界做了33年格格不入的怪胎,他来自那个世界,可那个世界不属于他。
对面的雄虫也安静了,他的目光没从郁庭身上挪开,但已经失去了那种攻击性。
那双绿色的眼睛和郁庭的很像,但更加的冷,也许是跟性格有关。
最后这雄虫叹了一口气,所有的愤怒都随着这口气消失了,还有他清冷端庄的姿态,也没了,他像是一瞬间被抽干,脱了力似的瘫在了椅背上。
“你在羡慕我。”郁庭笃定道,“想起你以前所谓‘幼稚’的过去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觉得我跟你像,以后肯定也会跟你一样妥协,成为‘大多数’,是么?”
雄虫没有回答是或不是,他只是说:“你比我稍微别扭一些,但再强硬的态度也改变不了什么,只会让你自己被困在情绪囚笼里,你长大之后会明白的。”
“你决定让我雌父去死的时候也是这样想的?”郁庭直接问,“这是你让自己自在的一种方式?”
雄虫沉默了,郁庭不知道他在想写什么,就在郁庭以为他不准备回答这个话题的时候,雄虫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而后缓缓道:“是。”
郁庭感觉自己大脑好像空白了一瞬。
“很糟糕。”雄虫继续说,“我曾经试图改变一些什么,但我做不到。我以为我是清醒的那个虫,但有时候清醒不是一件好事。”
郁庭笑了,却不是在认同他:“那你自己去死啊,你不自在,你自己去死不就好了?你干嘛轻飘飘的给别虫的生命按下终止键?”
“我死了,他也会选择跟我一起死。”雄虫慢悠悠的说,“你应该很清楚这一点。”
郁庭再次沉默。
是啊,他很清楚这一点。
“你能够接受亲密关系就已经是一种转变了。”雄虫又道,“至于所谓的爱,无论你想或不想,那就是有时限的。”
眼见郁庭没有做声,雄虫又说:“总是这样的,你会难受,也许不是环境太糟糕,只是你偏离了应处的轨道……想的太多了。”
他从来没有跟郁庭心平气和的聊过天,大多数时候雄虫把郁庭看做自己的下层,自己的所有物之一,自己的继承者。
“虫的精力不是无限的,保持愤怒很费神,也许有一天你觉得自己累了,你会想让自己和周围的虫一样,开心一些,这时候你就会开始下沉。”雄虫说。
“因为不做怪胎真的会轻松很多。”
……
郁庭醒来的时候一旁明梵还在睡,郁庭自己依旧像个八爪鱼一样的缠着明梵。
他小心的松开了明梵,坐起身,低头盯着被子看了好久。
郁庭在害怕,他活了这么多年,一直被那个世界围绕困扰,那是他无法逃离的噩梦。这场噩梦从他诞生至今,一直在他的脑海里环绕不去。
他不喜欢,他觉得不应该。他不应该活在一个找不到自己是谁的世界里面,他不应该畏惧融入,他不应该冷着脸去一块一块的核对自己雌父尸体碎块的Dna,他不应该被称为怪胎。
他应该是正常的。
“怎么了?”明梵察觉到自己周围空荡荡的,立刻醒了过来,在看到郁庭只是坐着之后松了一口气。
郁庭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听到了明梵的声音想要开口,可不知为什么,当明梵的手放在自己背上的时候,那些情绪像是一下子喷涌而出,他的声音都有些不稳:“你说,我雌父知道我雄父要杀他的时候,是不是很难受?”
“他有没有可能后悔自己没有早点离开?”郁庭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又继续道:“四百六十三块,我数过了。”
“我把他拼回去了,虽然难看的要命,但我还蛮希望他能睁开眼睛的。”
郁庭说到这里又问:“你觉得我会变成他那样的虫吗?”
郁庭没有带主语,但明梵就是听出来了后面那个他指的是郁庭的雄父。
“不会。”明梵没有去拥抱郁庭,只是陪他坐着,“你和他不一样,你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似的。”
郁庭看向明梵,他有些意外明梵的嘴里吐出了和那个老东西差不多的话。
“你是说我幼稚?”郁庭问。
明梵摇摇头:“是固执,小孩是最固执的,他们有自己的世界,和成年人不一样的世界。”
“你说你的雄父以前和你差不多,甚至试图改变某些规则,这是大人的解决方式。”明梵说,“你从始至终都只是在表达你的不满,你的格格不入,你只是在大声的告诉别人,这个世界给你的不是你想要的。”
“那不还是幼稚?”郁庭说。
“是固执。”明梵坚定自己的说法,“你说过你害怕亲密关系,因为害怕被影响,这种情绪你雄父身上没有出现过不是么。”
“他浪漫的要命。”郁庭嫌弃道,“把自己当救世主了。”
“他的喜欢大概还是一种高高在上的给予,作为‘救世主’的恩赐。”明梵说,“那和你完全不同。”
“有理想的人可能会被影响,被现实消磨。”明梵伸手拥抱住了郁庭,“固执的人能够毁掉的大概只有自己。”
“你从没冷漠过。”明梵说,“你只是从没真正的拥有过他们,无论是你的雄父还是雌父。”
郁庭安安静静的靠在明梵的身上,垂头不知道在思考一些什么。
过了很久,郁庭才像是想要缓和沉重气氛似的开口道:“你这些东西跟谁学的?看偶像剧吗?”
“不是,是你真的跟他不一样。”明梵说,“硬要说像的话,你可能更像明小八吧。”
郁庭笑了两声,笑声有些别扭:“格格不入?”
“嗯。”明梵点头,“就是格格不入。”
郁庭微微挣了一下,明梵松开他,见郁庭要下床,明梵询问道:“不睡了吗?”
“不睡了,有些东西我还需要改改。”郁庭穿上衣服。
明梵也跟着爬起来:“我陪你。”
“不用,你睡。”郁庭吸溜了一下鼻子,而后似乎觉得这样有些丢人,默默侧过头,“花不了多少时间。”
明梵没有听郁庭的,他还是穿好了外套,默默跟在郁庭身边。
郁庭也没有再拒绝,他回了实验室,明梵给他倒了一杯热茶,而后就坐在了郁庭的身边。
两人什么都没再说,明梵只是陪着郁庭,郁庭也真如他所说,只是修改一些东西。不过速度并不快,因为等到大家都醒过来,万盼南都进来的时候,郁庭还没有弄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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