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右侧头颅也是恐怖相,尽管变化细微,他还是能分辨出不同之处,和之前看到的恐怖相五官有所出入。
视线向下,胸口被剖开,露出猩红色搏动的心脏,里面的古梵文密集到让人密恐当即发作的地步,只是靠近多看两秒,岑今便一阵眩晕,恍惚间坠入无尽的黑暗,黑暗中传出捶打心脏的鼓点,仿佛一下子回到远古时代神秘野蛮的人祭。
数不尽的符文,密集的人海,不断蹿高的火焰和不绝如缕的絮语,空气中弥漫血腥味,黑暗吞食太阳,降临人间,释放出数不胜数的恶意、怪诞和恐怖鬼哭狼嚎着冲向手无寸铁的万物生灵。
啪地轻响,岑今摔倒在地,双手撑着地板止不住呕吐,直到胃部痉挛、满头冷汗,身体止不住哆嗦才停止干呕。
那就是远古神明携带的恐怖,直接摧毁人类脆弱的精神,给予最直观的恐怖,无需视觉、听觉刺激就足够人类发疯。
岑今蜷缩着手指,思路不自觉歪到第一次见丁燳青的时候,虽然冲击很大,但是好像没有现在这么刺激,哪怕是面对西王母也没有这种灵魂都被撕碎的错觉。
啊……想起来了,那时候丁燳青在他身边。
“咳。”
岑今起身,仰头看着上空的毗湿奴之躯,眼尖地注意到刚才没发现的伤口,就在脐下三寸、即丹田位置有一个拳头大小的洞,里面空了一块肉。
算了,不管伤口哪来的,先破坏污染源头要紧。
他握紧拳头,瞳孔急剧收缩成一个黑点,下一瞬便出现在毗湿奴之躯的面前,伸出手掌、摊开五指,猛然成爪,强大的重力霎时重重劈落在毗湿奴之躯的头顶,恐怖的力道将地面压得凹陷两米。
然而毗湿奴之躯毫无动静,不损分毫。
岑今瞪大眼,继续施加十倍重力,整栋楼摇摇欲坠,地面下塌半米、两米、三米……灰尘滚滚如浓烟,地面迅速坍塌七八米形成一个深坑,偏偏奈何不了毗湿奴之躯。
“怎么会……?”岑今愕然。
接着他取出镰刀和铁锤尝试,依旧无法破坏污染源头。
“感到挫败吗?”
突如其来的声音出现在身后,岑今猛地回头将手中的铁锤掷出去,后者只是偏头便避开攻击,墙面轰然重响,迅速出现一面蛛网状裂痕,而铁锤死死卡在墙壁里。
灰白色的尘埃渐渐散去,露出白毛帝释天。
依旧是少年模样,皮肤虽然偏黑但五官更加精致,让人不由想起唐壁画里描绘的少年帝王像,男人女相,凤衣华冠,如此模样才担得起佛教典义和古婆罗门经卷中描述的,受诸天宠爱、令阿修罗王之女心生爱慕的天人帝释天。
帝释天坐在五楼被破坏得只剩下一截摇摇欲坠的楼梯上,左手支着脸颊,白毛被华冠挽在脑后,脸颊边垂落一缕柔软的白发,耳朵后一串长到颈项的黄金流苏因为动作而前倾。
“死神之躯难以破坏,何况这是支撑起一个神话体系的三相神。”帝释天指着毗湿奴之躯说道:“三面毗湿奴,左边是创造的仁慈大梵天,右边是灭世恐怖相的湿婆,中间就是毗湿奴。”
岑今脑袋嗡地一下响,连忙抓住重点信息:“三相神不是三个独立化身,而是三面一体?”
帝释天:“曾经是三个独立的化身,大战中为了活下来而融合……当然也可以说是吞噬另外两个化身形成现在这个三面一体的神明。要知道婆罗门神明史诗中可没有‘三面毗湿奴’的化身,你就没怀疑过吗?”
没有。
岑今抿唇,他知道婆罗多主神三相一体,然而熟读各种文献的他始终将其视为三个独立个体,以至于看到三面毗湿奴时不仅没有怀疑,还以为是祂的化身之一。
他没想到毗湿奴吞噬梵天和湿婆,已经成为真正的三位一体神。
“你刚才说祂支撑起一个神话体系……但神话体系核心不是强武吗?”
帝释天笑而不语。
岑今在他的沉默中领悟原因并为此心生恐慌:“祂们就是强武!”
怪不得吠陀时期寂寂无名的湿婆到了吠陀晚期一举击败如日中天的初代神,捏出毗湿奴和大梵天两个主神成功取代原来的神话体系,因为祂拥有强武。
“强武就是湿婆。”
恐怖相湿婆担负灭世职能,当祂于大火中跳起坦达瓦之舞,旧的时代和秩序在火焰中分崩离析,新的时代将在大梵天的意愿中重生,所以自始至终只有代表保护的毗湿奴复活,因为湿婆复活就是毁灭之时。
不对。
岑今想起婆罗门史诗描述的鬼眼湿婆,祂额头中心有堪比核武的第三只眼,神话记载婆罗多爱神曾试图引诱湿婆,被鬼眼烧成灰烬。
看描述,感觉湿婆的鬼眼才是强武。
岑今眼角余光锁定旁边的湿婆恐怖相,没看到额头有出现第三只眼的迹象。
“不用找了,我拿走了。”
岑今一顿,眼珠子转回来,盯着帝释天:“反正你有满腔倾诉欲,而我也对如何破坏毗湿奴之躯毫无头绪,不如你好心点告诉我,强武到底是鬼眼湿婆还是湿婆灭世舞?”
帝释天扬起笑,兴致勃勃地说:“你想通过强武猜出破解天启祭的办法是不是?我的朋友,你心思不少,我还是比较喜欢你脑域没开发的样子,又丧又蠢。”
岑今没什么意义地笑:“第一次听到蠢的评价,我很荣幸。”
“我喜欢别人的奉承,你讨好到我了。”帝释天换个姿势,双手手掌撑在身后的窗台,睥睨着岑今说道:“所谓湿婆灭世舞其实是咒术,以跳舞的身姿迷惑敌人,不断掠夺万物生灵的生命力进行献祭,最终打开大型新咒。实施献祭的过程叫天启祭,术阵成功后的新咒,叫湿婆灭世咒。”
他的目光掠过岑今,落在他身后的毗湿奴之躯,笑容冰冷残酷。
“不过湿婆灭世咒被我改进,天启祭一开始就绝对不可能中止,因为这次的养料是经过数千年蕴养的神明之躯。”帝释天忽然发笑,从肩膀颤动的低笑到仰头大笑,神色流露出一丝癫狂:“是这个叛徒自编自导的灭世身份,就让祂成为咒术的祭品,不是最好的因果归宿吗?
既然人类相信、崇拜毁灭之神,那就让他们死在崇拜的神明赐予的噩梦,在绝望中永远不得解脱,也是最好的因果归宿啊。”
“可是,”岑今轻声:“关华夏人什么事?跟婆罗多以外的其他人有什么关系?我们未曾信仰你,何来背叛?”
“对我来说,佛教徒也是背叛。他们明知道真正的神明史诗,却趁虚而入,抢走属于我的胜利成果难道不该杀吗!”因为激动,帝释天耳朵后面的黄金流苏来回摇晃。
岑今:“据不完全统计,全球佛教徒好像不足3亿,而你想杀的是全球六十多亿人口。”
帝释天闻言叹气:“我也不想的,但是佛教徒遍布全球,如果点对点杀死他们就等于沙海里找一把米,不如全部杀干净来得轻松。你说对不对?”
就追求效率而言,逻辑没毛病。
“最后一个问题。”岑今抬眼看向帝释天,对方身后墙壁里的铁锤轻微颤动了一下,碎石粉末哗啦啦掉下。“你怎么杀的毗湿奴?”
帝释天:“我早就在祂的心脏里刻满咒术,所以当我突然出现在祂面前时,祂表情很惊讶,然后变成惶恐,动弹不得,感受生机流失的痛苦,眼睁睁看着我剖开祂的心脏,挖走埋在祂身体里的深红玉珠……哦,就是你们在港城里破坏的珠子,其实真正有用的珠子是海洋馆里的,我把它抢回来并用了出去。”
“用在哪里?”
“欸欸,说好的最后一个问题,做人得讲诚信是不是?”
“对。”岑今附和,垂在身侧的手陡然握紧,向前一挥,卡在墙壁里的铁锤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出来,疾速攻向帝释天的后脑勺。
帝释天偏过头躲开铁锤却发现锤子在半空转换方向,速度不减反加快地袭向面门便露出趣味的神色,身体向后倒,铁锤飞出去并再度嵌入墙壁,而后他抬起手,手掌下压,铁锤便仿佛被两股力道前后推拉,不断颤动,碎石和墙皮滚落,蛛网状的裂缝扩大到整面墙、天花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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