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后面蒋危死死盯着那道血痕,手按在枪上剧烈地发抖,冷汗滚过鼻梁。
黎宗平拨开庄玠脸颊上的头发检查了一下:“还好只是弹片擦伤,子弹没进去,等会儿我会给你输血。”他的手从耳边滑下去,轻轻捏住了庄玠的脖颈,“现在,我需要你陪我走到飞机上。”
庄玠抬起手背抹了把脸,血根本止不住,转眼间把他袖子都染红了大片,他一手捂着脸,另一只手去扳卡在喉咙上的手指。
黎宗平是北京塔这么多年培育最成功的哨兵,白遇河曾经用数据模拟过,推算出他的体能数据可能比上限值更高,那手指像铁一样钳着庄玠的脖子,勒得他喘不过气。
要害在敌人手里,国安带来的人不敢动。
蒋危好几次想扔掉枪冲出去,硬是生生忍下来了,额头贴在准镜上继续观察。
黎宗平扳着庄玠的肩把他转过去,攥着肩膀按在怀里,手臂牢牢箍住他的脖子,朝酒店顶楼的直升机停机坪走去。
他们没走楼梯,黎宗平一手拽着庄玠,攀着大楼的外置管道往上跳,黎宗平后背的要害完全暴露在枪口下,这个角度蒋危可以预判他的落点,但根本不敢开枪,子弹要是击中黎宗平,也会穿过庄玠的身体。
蒋危拿枪在楼顶扫了一下,瞄到了楼顶的飞机,立刻跳起来:“他们要走,直升机!”
大楼顶风声呼啸,黎宗平拽着庄玠走到楼顶,一直拽到直升机跟前,拉开舱门,先把庄玠扔进去,然后抓着门把跳进机舱,一把带上门。
庄玠一言不发冷冷地看着他,黎宗平开始分心之后,那层隔绝他的信息素屏障也在逐渐减退,庄玠试着用精神力去感知蒋危的位置,慢慢地找到了目标,他顺着感觉往窗外看了一眼,国安的直升机就跟在他们后面,从一个小黑点逐渐放大成清晰的机体。
蒋危的侧脸在窗口很快闪了一下。
黎宗平离开驾驶舱,掏出手枪大步朝庄玠走过来,子弹压上膛,一手拉起庄玠按在窗户上,枪口顶住他的太阳穴。
那个被黎宗平收走的小黑盒扔在庄玠胸前,命令道:“让你的人离开,要是继续跟着我们,我就把你推下去,然后弄死你那个疯狗一样的哨兵。这是回报你上次送我的那一枪,你放心,我也不会有任何负罪感。”
“十年前北京塔爆炸的时候,你也是这样放弃她的吗?”
黎宗平手里的枪一顿。
“你爱一样东西,喜欢一个人,可以无视法律和道德的准线,无条件地帮他做任何他想做的事,但是只要触及自己的利益,任何人都可以被你利用,什么你都可以放弃。那年她没有选择跟你走,所以你把她留在基地,毫不犹豫地开启了自毁系统。”庄玠扬起头,直视着黎宗平的眼睛淡淡道,“其实你最爱的还是自己。”
黎宗平从窗外收回视线,枪口轻轻摩挲着雪白的前额,似乎在思考庄玠的话。
这个角度让光线都落在庄玠的上半张脸,睫毛盛满了细碎的金光,瞳孔的颜色清澈透亮,黎宗平看着他的时候,总有某个瞬间生出一种恍惚感。
也是这一瞬间,颅骨像被一把锋利的军刀切开,有什么东西钻进他的大脑,控制了他的神经,庄玠突然跃起来一脚踢掉他手里的枪,两个人的位置瞬间互换,黎宗平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就被庄玠掀翻过去,屈膝将他的手臂压在胸前。
“开枪!”庄玠扭头冲着窗外嘶吼。
蒋危一脚踹开飞机门,抓着门框探出身子,单手稳稳地托起狙击枪,只要一颗子弹,直中目标。
血雾漫起的那一刻,黎宗平清楚听到了子弹打穿心脏的声音,他好像才从沉思中脱离出来,慢慢握住庄玠的手:“下次你去看她,请替我说声抱歉,我不该毁了她幸福美满的人生……”
那似乎是他思考了很久才想起的重要的东西,但庄玠没有听完,就因为失血过多晕倒过去,后面黎宗平再说什么都听不清了。
第66章
庄玠再一次醒来是在边境那座解放军医院。
走廊里静悄悄的,远处寒山起伏,山顶白雪堆积,玻璃窗上蒙着一层薄薄的雾。
庄玠感觉身上有好几个地方都在痛,掀开衣服看了两眼,正要找人询问的时候,病房门被推开了,蒋危端着粥和药走进来,把东西搁在桌子上。
“黎……”庄玠皱着眉,就说了一个字。
“死了,放心,死得透透的,尸体已经被白遇河拉走签收了。”
蒋危拉开小桌板,把粥摆到桌上,看着庄玠慢慢喝下去,然后撤走碗,拎起暖水瓶倒了半杯温水,从药板上掰下两个胶囊递给他。
庄玠撑着床坐起来,无奈手用不上力,蒋危搭了把手把他扶起来,拿来枕头垫在腰后,喂他就着水把药吃下去。庄玠失血苍白的脸稍微恢复了一些,蒋危把被子往上提了提,盖到他腰间,坐在床边静静看着他。
“我给你的念珠没有带,戴上肯定不会受伤。”蒋危的语气有些埋怨。
“给我动手术了?”庄玠隔着衣服摸了摸身上的绷带,注射过的地方还有余痛未消。
“黎宗平死前要求给你全身换血,他说他欠一个人的命,所以把健康的血液换给你,希望你好好活下去,留在直升机上的监听器记下了他的遗言。”蒋危拿出那个小黑盒,“要听听吗?”
庄玠的手轻轻摸着被子的纹理,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黎宗平生前最后一幕,以及他晕倒前听到的那句话,片刻后他摇摇头:“……不了。”
蒋危往前靠了靠,抬起手轻轻碰了一下庄玠脸上的创口贴。庄玠从小就一挺俊的小孩儿,脸长得漂亮,也爱干净,特别喜欢收拾他那半长不长的头发,润脸霜一天不落地搽。一想到这张漂亮的脸要留下一道疤痕,蒋危心里就有些不舒服,仿佛自己珍贵的宝贝被人弄坏了,这宝贝还是他亲手递出去的。
蒋危只能往好里想,说给自己也说给庄玠听:“也好,这样你就知道,老子爱的不是只有这张脸了。”
说完他又觉得不太对,这么说意思不就是有疤就不好看了吗?
蒋危深深意识到这个话题不能再继续了,他说话的水平不怎么样,越描越黑的本事倒是一流,说的多错的错,再聊留疤的事准会祸从口出。
于是病房里彻底安静了,他不开口,庄玠也不说,垂着个头靠在垫子上,听着外面雪山里时不时传出的几声狼嗥,两排纤长的睫毛越来越往下坠,到最后眼睛一闭,似乎是睡着了。
蒋危悄悄站起来,轻手轻脚地往外走。
刚走出一步,两根冰凉柔软的手指忽然搭上掌心,紧接着那双手握住了他:“蒋危,我想跟你说两句话。”
蒋危立刻坐回原位,乖乖地听着。
庄玠似乎在斟酌用词,说了一个我字就没了下文,他垂下眼去,手指在蒋危的手背上轻轻摩挲,视线飘忽不定,过了很久才再次开口。
“我一直觉得,我们两个之间那道坎,这辈子都过不去了,谁能接受一个害了自己父亲的人成为家人呢……孝道与有些东西不能两全,对你对我,都一样,除非死去再重活一次,把这些事彻底忘了,才能真的说可以开始新的人生。”
蒋危感觉心头一酸,顿时被无望的情绪包围起来,那种感觉像在几百米深的水下,闷得他无法呼吸,庄玠拍了拍他的手背,细长的指头从五指间伸过去,不自觉地抚摸那些枪茧。
“这次来新疆前,我去过一次革命公墓,石景山路的九号,我挑了一块阳光和水草都不错的地,要是我回不去了,就在那躺下也挺好。墓园的人多留了一个位置,如果等五十年、八十年之后,你还想跟我在一起,可以把盒子放在我的盒子旁边,如果你有了别的去处……”
说到这庄玠似乎有些悲伤,于是沉默下去,没有再继续后面的话。
“你用第一次送我的花移植的那盆白玫瑰,我每天都有认真照顾,那花应该对你有特殊的意义……对我也一样。手串我放在了花盆里,我是个无神论者,一直坚定地信仰马列主义,如果这世上真有神佛,希望他能让我们下辈子过得安稳点……不过我过庙门从来不拜,既不诚心,临死才想起抱佛脚,多半也是不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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