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长风见他放不下这件事, 于是回答道:“给他们安排个归宿并不难,主要还是看你的意思, 你想带他们回首都星吗?”
许星河低着头道:“如果可以,我还是想带他们离开这里。珀尔帕星的条件但凡有首都星的一半,她也不至于宁可拖着自己的病不治,也要给他们留一点钱……这是她最后的牵挂了,我希望能让她安心一些。”
凌长风点点头, 沉声道:“这些都好说, 我会安排的。你……”
他打量着许星河的脸色, 开口问道:“是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许星河摇了摇头:“没什么不放心的,只是……”他抬头看了凌长风一眼,“只是觉得一直以来,都太麻烦你了。”
在此之前,他从未主动求凌长风办过什么事。他觉得无论对方是联盟元帅,还是一名普通的联盟市民,只要自己对于对方无所求的话,他们在这段匹配婚姻期间就还是平等关系。
直到此刻,他发现自己还是有所求的。
感觉一下子变得微妙了起来。
一方面,他知道这件事需要凌长风的帮助,否则光是办理跨星球移民的手续,就要耗费相当多的时间、金钱和精力。
另一方面,他也知道凌长风其实根本没有义务帮自己,甚至,他在半个月前还刚刚被自己拒绝过一次表白。现在再开口让凌长风帮忙处理这一大摊子烂事儿,会让他觉得自己有些过分。
这种仿佛有所亏欠的感觉比纠结事件本身更加糟糕。虽然凌长风说得好像很轻松,但许星河却依然无法心安理得的接受这一切。
见他突然说出这样客气的话来,凌长风不由得皱了皱眉。
他知道他的小配偶现在情绪很低落,越是这种时候,越容易想多。
换做以往,他大概也不会在意这份客气生疏。
然而此时此刻,凌长风觉得自己的情绪似乎也有些异常。
异常敏感,异常暴躁。
异常地在意眼前人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
他努力压制住了心底的负面情绪,故作轻松地伸手揉了揉许星河的头:“这会儿觉得麻烦我了,那如果我说不行,你要怎么办?”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可说出来的话已经近乎调侃,语气也比刚刚平和了不少。
这原本不是一句问句,不料许星河听罢微微一怔,做出了一副认真思考的表情。
凌长风薄唇轻启,想说我开玩笑的,却在话出口前打住了。
他想听听他的回答。
许星河沉默半晌,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缓缓开口道:“如果你不同意的话,那我自己想办法。”
“嗯?”凌长风面无表情地问,“你要怎么想办法?”
“先办个旅游签,把他们带走再说。”
“你又不是他们的监护人,怎么帮他们办旅游签?就算手续办下来了,等回到首都星,你又要怎么安顿他们?”
许星河想了想:“我可以先带着他们搬出去住,等给他们安顿好地方……”
话音未落,身子突然一僵。
一股凉意突然从尾椎升起,直冲他的腺体。
他惊讶地抬起头,只见凌长风眯了下眼睛,异瞳中泛着微微冷意——
凌长风释放了自己的信息素,将他牢牢围住。
像是白浪掀天的海风拂过他的后颈,在他腺体处留下一阵过电般的感觉。
这对于Alpha而言是宣誓主权一般的行为,可以作为情投意合时的情趣,但是不经Omega允许就这样做,就是非常冒犯的行为了。
许星河有些心悸。
他能感受的到,对面的男人,在生气。
而且状态不太对劲。
“你怎么了?”他开口问道。
凌长风深吸一口气,居然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他没有回答许星河的问题,而是重复了一遍那三个字:“搬出去?”
心底横生出一种无比强烈的占有欲,令他浑身的血液都染上了一种近乎暴戾气息。
不管什么原因,他的Omega居然说要搬出去?
怎么可能?
怎么可以!
随着他的思绪波动,空气中流淌着的信息素也开始变得狂躁起来。
在这样危险的气息下,许星河不禁退后了一小步,结结巴巴道:“不、不是你问的‘如果’吗?而且我是说暂时……”
“暂时也不行。”
许星河后退的小动作被凌长风看在眼里,眼神不由得又暗了几分。
杀伐果断的联盟元帅沉着脸,欺身一步将许星河逼到了角落。
他将右手握成了拳,尽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哑声问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许星河在他的步步紧逼下退无可退,只好微微垂眸,不去看他的眼:“这件事情从发生到现在已经很麻烦你了,我只是觉得……”
“你觉得,哪怕搬出元帅府也可以,这样做就不会对我造成任何困扰了,就皆大欢喜了?”凌长风打断了他的话,声音沉得像冬日里的一潭死水。
许星河微微一怔,抬起头来看着凌长风。
他几乎从没有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过话。
凌长风更近一步,几乎跟许星河贴到了一起。
天地间又漾起了花香。
他能感受到他的低落,可他的信息素依旧如此甜美。
身上的暴动情绪暂时被那甜美的香气所安抚,凌长风继续发问道:“为什么你会觉得这是在麻烦我?安置两个小家伙,对我而言是一句话的事情,并不麻烦。何况,就算是在麻烦我,以你我之间的关系,你为什么不能麻烦我?”
许星河绷紧了身体:“就因为我们之间这种关系……”
凌长风眼皮一跳,一字一句地发问:“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许星河嘴唇微微开合了一下,却没有说话。
此时此刻,他不得不再度直面这个问题——
自己和凌长风之间,到底算什么关系呢?
凌长风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异瞳再度暗了暗。
他微微弯下身,如同被积雪压弯的松枝,在许星河耳边低声道:“我们结婚三个月零二十九天了。你是不是以为,我们之间,还仅仅是表白与被表白的关系?所以你不能依靠我,不能亏欠我。你可以轻而易举地说要搬出去住……即便我给出过一些承诺,你也不肯相信,是吗?”
许星河沉默了。
他下意识地想摇头,却又发觉自己其实无法否认。
情况或许没有凌长风说得那样极端,但并不失实。
他不知道这场谈话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能感受到凌长风的情绪波动,却无法把此刻面临的窘境归因于对方的情绪波动。这是他们之间原本就存在的问题,只是此刻随着凌长风的异常情绪被放大了。
许星河靠在角落里,突然有种平静的力竭感。
他想他应该和凌长风好好聊聊。
可是,过去四十八小时内实在发生了太多意外,以至于他已经疲于应对这一切,甚至疲于去思考由此衍生出的一系列问题。
最终,他也只能在沉默过后,客气而生疏地说了句:“抱歉。”
凌长风再度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回归往日的理智与平静。
然而一想到许星河那句“搬出去”,他体内的躁动血液就开始疯狂叫嚣。
他在失控。
凌长风恍然间意识到了这是为什么。
他需要立刻采取措施。
凌长风猛地直起身,想要转身撤退,双脚却不听使唤地停留在了原地。
抚平一切的方法近在眼前。
他是这样留恋这股甜美的信息素花香。
可是,他看到他的小配偶垂着脑袋所在墙角,满身满脸写着疲惫与难过。
他不能在这种时候失控,说出更多令对方难过的话语,做出更多令对方难过的举动。
凌长风极力克制着自己愈发狂躁的情绪,低声道:“我们先不讨论这个问题了。你一路奔波也累了,去休息一下吧,等晚上……我把事情都处理完了,就来接你去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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