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军士的视线,雪兰默了默,抬手在医生肩上轻拍了下。待对方转身,他唇角弯起,笑得温柔,“医生,我今天过得很糟糕,糟糕到身体好坏也变得不重要了。本来打算枉顾医嘱去喝酒,是你的好意令我改变了主意,谢谢你。”
“不过,我得跟他走,”他笑容敛下,转向军士,“他只是奉命行事,我也一样。”
绕开医生,雪兰来到了军士身旁,“走吧,去哪?”
“上机。”军士道。
迈动脚步时,身后忽然传来了医生的声音,有些紧绷,也有些短促。
“我叫克罗恩。”他说。
雪兰停住脚步,带着笑容回首,“很高兴认识你,克罗恩。”
“我也是,雪兰。”医生站在那一级台阶上,声音轻低地回应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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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飞行器旁边,军士打开了后座机门,抬手扶住了机门上缘,看向雪兰,示意他上机。
坐上飞行器后座后,雪兰情绪缺失地闭了眼,侧脸靠在窗旁,仿佛已睡去。军士调低了空调,没有开音乐,平稳地启动上了路。
“头上的伤怎么样了?”安静的飞行器内,军士忽然问了句。
“……脑震荡,”雪兰睁了眼,看向前座道,“接下来两周我会很不方便。怎么,你要照顾我吗?”
“我没有太多时间,”军士道,“但晚上可以去看你。”
对方的回答令雪兰生出了关系的错位感,好像他们之间不是陌生人,而是一对不舍分离的亲密恋人。雪兰感到啼笑皆非,稍微坐直了些,问道:“你跟晏南是什么关系?”
“我是他的副官。”对方答道。
“哦,”雪兰轻描淡写道,“副官职责这么广,他生活上的事你也要帮忙照看,你工资肯定不低吧?”
没有回答雪兰的话,对方语气依然平静,仿佛听不出他话中的讽刺,“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头还疼吗?”
“疼,头晕恶心,你不要开太快,不然我可能会吐。”雪兰说着话便又阖了眼,眉心蹙着靠在了窗边。
他话音落下,行驶速度便慢了下来。看了眼后视镜,军士不再开口。
接近一小时后,飞行器停在了艺术区内一栋隐蔽的矮楼前。雪兰闭着眼没有动,胃里翻江倒海,他有些想吐。
静了会后,他听见前座的人下了机,之后后座另一侧的机门被打开了,对方坐上来,动作轻柔地将他打横抱去了身上。
即将被抱下机时,雪兰在对方怀里睁了眼,轻攥住了他的军服衣襟,虚弱道:“等会,别动。”
军士动作顿住,垂头看了眼,抱着他不动了。
雪兰脸贴在军士胸口,轻细地呼吸,不一会前额渗出了一层冷汗。
“我想吐。”雪兰低哑道。
“公寓就在二楼,”对方没有嫌弃地放开他,仍是稳稳抱着他,垂着头轻声问道,“要上去还是再等一会?”
“……”没有作声,雪兰抿紧了唇,克制着涌起的呕吐感。
军士看了他一会,将他抱高了些,令他靠在了自己肩头。“上楼吧,”军士替他做了决定,“没必要忍着,吐出来会舒服些。”
雪兰抬手勾住了他脖颈,微微用力,将前额抵靠在了他侧颈。那层皮肉带着深夜的寒意,激冷的温度令雪兰提振了精神,稍微抑制了反胃感。
对方像是因他不打招呼的小动作静住了,顿了下才垂首躬身,抱着他出了机舱。
没有问他原因,军士由他挨贴在自己颈根,抱着他走到矮楼门前,用靴尖顶开门,走入了门内。一层是空无一物的楼梯,走上楼去,是相对的两户,军士来到左边的公寓门前,垂首对雪兰道:“我需要开门,先放你下来了。”
雪兰没有应声,但稍微松开了搂着他颈部的手。
军士俯身将他轻放在了地上,单手搂着他腰背,用另一手掏出钥匙卡在门上刷了下。拉开后,他用脚尖抵住,将全程紧靠在他颈窝的人重新抱了起来。
这间公寓地方不大,装修也简单,一进门便是客厅,连同着厨房、卧房和卫生间。
军士是第一次来这,将人抱进门后,四处看了眼,确认了卫生间的位置,就要抱着雪兰过去,却被揪住了领带,“去卧室。”
“……好。”
没有询问,军士将他抱去了卧室,躬身将他轻放在床上,却在起身时被再次抱住了脖颈。
雪兰将他往下带,他得用力撑着才能不压在对方身上。他垂头看去,怀里的人仍紧贴着他,把脸埋在他颈窝。
“雪兰,松手。”他低声道。
那人却将他抱得更紧了,声音闷哑地低语,“现在是晚上,你不是说晚上有空?今晚别走了,留下陪我。”
“……”军士仍用手肘支撑着身体,没有顺着雪兰的力道压下去,静默了好几秒道,“别把事情搞得太复杂,你我都不想这样。”
“不做什么,只是睡觉,你身上凉,抱着你舒服点,”对方似乎在出汗,湿冷的汗液被他蹭在了自己颈部,“不是奉命行事吗,牺牲一下吧,上校。”
“不行,我有女朋友,她会生气。”军士拒绝道。
“骗人,我知道你没有,”雪兰没有任何停顿地反驳了他,声音低弱地快速道,“晏南不会在意我们睡不睡,如果你是担心这个的话,大可不必。”
“……”
身上的人没了动静,雪兰松了口气,他也不想再开口了,每次说话都感觉呕吐感濒临失控。格外安静的十几秒过后,腰背一紧,身体失了支撑,雪兰发现自己被重新从床上抱了起来。
他回不过神地睁眼,看见军士正抱着他朝卫生间走。似乎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军士看了他一眼道:“你还是吐吧,把胃里清空了就能自己睡了。”
他被轻放在了马桶边,手被对方轻缓却不容拒绝地从颈部摘下,放在了马桶圈上。军士转身朝外走,留下了一句缺乏诚意的关怀,“我去给你接杯水漱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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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子都呢
第56章 奉命行事
吐了十几分钟,雪兰疲惫地直起身,接过军士手中的水杯漱了两遍口。
“你走吧,”他坐在卫生间冰冷的地面上,仰头看着军士,“回去告诉晏南,我哪也不会去,不需要人看着。”
军士跟他对视了两秒,在他面前蹲跪下来,“地上凉,我送你回床上。”
军士刚伸出手,便被雪兰打开了。“别,”他缓慢道,“碰我。”
这话出口后,雪兰有种释放的快感。内心深处,他鄙夷于自己的卑劣——对晏南的火无法发泄,就转而倾倒在了他的副官身上。他不想这样,可在目前的心境下,实在很难控制自己。
“滚,”他冷漠地看着军士,“我不想看见你。”
遭受了恶劣对待,军士神色同样寡淡,垂下眼静默了几秒,却再次向着雪兰伸出了手。没有去冒然碰他,那双手以一个等待的姿势停在他面前。“等你睡下,我就走。”军士听不出情绪道。
“……”
雪兰撑着马桶边站了起来,腿脚乏力,却站得很直。像是精神的坚毅压过了身体的痛苦,他定视着对方,字句道:“我自己走,让开。”
军士在他起身时便将手收了回去,闻言没再坚持,退至了一旁,跟在雪兰身后离开了卫生间。
雪兰躺上床后,背对着军士阖上了眼。
已无心去管在床头边的扶手椅上坐下的军士,他的世界正摇摇晃晃,脑仁仿佛变作了干瘪的核桃,在头骨的壳里颠来倒去。躺下不过五分钟,他便翻身而起,冲去卫生间再次吐得稀里哗啦。
肠胃的宣泄带走了愤怒,感知变得不再真切,唯一剩下清晰的只有无尽的疲乏。
这回吐完,他没有再逞强,当军士再次伸手来接他时,怀揣着没有根据的委屈感,他放任自己靠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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