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派迟疑再三,还是在律远洲的逼问下说了实话。
【战争之神在这个世界消失了,或者说,祁焕死了。】
神明的死亡打破了这个世界对神明力量的束缚,角色卡系统因而能够被使用。
律远洲握住缰绳的手一僵,语气艰涩地问道:“……死了?”
分别之时的画面还尚在眼前,现在居然告诉他他死了?
即使知道这可能是一个副本世界,他不仅仅是他,祁焕也不仅仅是祁焕。可是记忆中仅剩的这十几年的记忆还是让律远洲无法将这一切只当做一场游戏。
他突然对派派的话游戏理解无能。
“祁焕……死了?”
他问到。
*
死前会不会出现走马灯?
祁焕中箭的第一反应居然是他会不会在脑海中再次经历一遍过去的回忆。
这里的回忆特指与洲洲的回忆。
事实是不会的。
所以他只好自己争分夺秒费劲地回想着他珍藏的与洲洲相处的每一个片段。
签下一堆‘丧权辱国’协议后,才被允许触碰的洲洲的黑色卷发。他只给他扎过双马尾,可惜他找一些夫人学会的发型还没切实用上呢。
瞒着圣女把洲洲带去看般拿来的奇珍异兽,洲洲喜欢毛茸茸。他的头发也可以毛茸茸,所以等于洲洲也喜欢他。
每次送给洲洲的小玫瑰都是他亲手栽种从未假手于他人的,可是明天会有人为他打理小花园吗?会给律远洲带去一支花吗?他当然知道每一朵玫瑰最后都被阿言丢了,但是哪怕这些花只是在律远洲手上停留了那么片刻,他也感到满足。
洲洲不挑食,但是挑所有的食。但是没关系,他是真的不挑食,可以配合洲洲的一切饮食习惯。
……
他还有好多好多来不及回忆的独家珍藏片段。
但是他的记忆却开始模糊了。
在中箭的前一秒他都感受到了身后疾驰而来的飞箭。
他本可以躲开的。
他不应该躲不开的。
但是他就是在那一刻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利箭穿进他的胸膛。
他甚至能感受到心脏被刺中的痛苦,连悲鸣都变成了一种奢侈。
他是祁焕,是骄傲的贵族之子。一世风光却在这样的无名之地卸下了前半生的荣耀。
他一直知道他的抱负可能是不切实际的,但他还是执着地妄想改变,王室最后的癫狂把他仅剩的一丝妄想也碾地粉碎。
送律远洲出城的时候,他还在想,等把阿言弄出来后他就不当什么狗屁贵族了。贵族的烂摊子谁爱收拾谁收拾去吧。
他还等着给洲洲做饭呢。
洲洲还没有吃过他特意为他学做的菜呢。
好可惜,就差一点点。
他好不甘心啊。
就差一点点。
温热的血从他的嘴角滑落,口腔中的血腥味充斥到鼻腔里,让他一直珍藏的香味变成难闻的铁锈味。
他以一种狼狈的方式单膝跪在地上,手中的剑支撑着他不让他坠落在布满灰尘的地上。
他好像总是差了一点运气,不管是迟一步遇见洲洲,还是眼下插进了胸口的箭。
他的眼中是鲜红的模糊不清的血幕,但他还是睁大了双眼望向律远洲远去的方向,即使他知道自己什么都不会看见。
他不是世界之子,甚至这个世界的意识都在驱逐着他。
可是祁焕什么都不知道。
好可惜啊,本来今天中午要给洲洲做饭的。
他连做什么菜都想好了。
真的好可惜。
祁焕涣散的金眸失去了原有的光泽。
他的身躯却还直直地伫立在原地,像是在等待一个不可能出现的人。
*
快点,再快点。
马蹄声越来越近了。
身着盔甲的侍卫出现在他的面前,将律远洲团团围住。
“哟,教廷的小羔羊,长得还还不错嘛。”
岂止是还不错,为首的贵族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眼里的惊艳只让律远洲感到恶心。
【“洲洲,角色卡怎么用来着。”】
【……洲洲,呼唤它,这是属于你的力量!】
属于,我的力量?
下一秒,凭空出现的冠冕落到律远洲的头顶。
闪耀夺目的神力在这一方空间爆发出来,巨大磅礴的神力在律远洲的体内流动着。
这种分明陌生着却熟悉感十足的奇怪体验让律远洲微微皱了皱眉。
力量感没有让他感到不适,他像是天生就拥有着这股力量。举手投足之间他就知道如何驱使这力量。
不,与其说是在驱使着力量,不如说是这些神力在配合着他的心意而动。
同时还有无数的片段在他的脑海里翻转着。
一幕一幕,浮现眼前,
万事顺遂的十八年,成年那日突然出现的角色卡系统,接连不断的副本,一个接着一个闯进他生命里的神明们……
“女、女巫!她是个女巫!”
圣洁的神力将心怀鬼胎的人灼伤。
这个世界的人们从未见过神明的力量,惶恐地将超出认知的力量归结为被魔鬼引诱的女巫。
盲目崇拜着神明却不识神明。
多么可笑。
刚刚还口出狂言的贵族瞬间惊恐地调头想要逃跑,但是一切都晚了。
美神在恶意中觉醒,慈悲的神明被世间的恶意唤醒。
什么才是神明?
如何在这个荒诞的世界成为神明?
律远洲已经彻底意识到了这只是个游戏。
这只是个游戏。
而他却是能够主宰这个世界的神明。
他是神明。
神明说:“湮灭。”
面前这些仗着贵族头衔肆意妄为的家伙就在眨眼间灰飞烟灭。
他们甚至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灭顶的痛苦将他们送进地狱的池沼。
一阵微风吹过,便什么什么都不剩了。
律远洲眺望着王城的方向,神明的全知全能让他对某个久久伫立着的身影有所察觉。
他望着那个方向片刻,头也不回地向着教廷的方向迈进。
也许,这只是副本当中的,一个虚妄的幻念罢了。
*
对于神明而言,千里不过是转瞬之间。
律远洲出现在主城的圣殿之上。
没有神明给予的恩惠,凡人不得窥见神颜。
他顺利地找到藏在小阁楼角落里的圣女冠,花冠在昏暗耳朵阁楼之上也能发出清透的光芒。
律远洲把这成神关键的花冠收到了神识空间之中。
他本来要立刻返回卡亚王城的,但是在他转身之间,他改变了自己的主意。
下一刻他就出现在了圣殿最中央的大厅,老教皇总是待着的地方。
他给予老教皇能看见他的恩赐。
老教皇被突如其来的异变惊到失语。
代表着他权势身份的教皇之杖跌落在地上,可他却无暇顾及这些外物了。
他的全部精神都在面前的神明身上。
他已经迟暮,却没想到能在死去之前得见神明。
大陆的史诗上从未记录过关于神明的任何事迹,也正因如此不少异教徒宣称这个世界没有神明。
可是这个世界怎么会没有神明呢?
老教皇总还记得他幼时做过的一个梦。
他们是神明的族裔,终其一生千年之久等待着神明的苏醒。
手执玫瑰的神明有着惊人的外貌,祂在盛大的神明祭上从沉睡中苏醒。
他们是神明的子民,并且终于等到了神明的垂怜。
就是这样一个梦让老教皇从一个普普通通的平民之子做到了如今的万人之上。
无数次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刻,这个梦都会提醒着他,你的信仰还不够虔诚。
他咬着牙,将自己的一生奉献在了教廷。即使贵族权势的牵扯再肮脏不堪,他也坚守着教廷的纯洁。
因为那位神明啊,最厌恶不洁净之人了。
如果教廷像贵族一样堕落了,神明是不是就会彻底厌弃祂的族裔,抛弃祂的信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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