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是她理亏,黄疏音也就没有说什么,摸摸鼻子应下来:“下次我会注意的。”
向壬曦有些意外。
黄疏音不是好脾气的人,自己受伤被迫待在医疗部的时候,对医生都没多少好脸色的。
不过那时候她是觉得医生小题大做,强行因为一点小伤限制她的行动,害她错过了好几个任务,她曾经一位同僚便死在其中一次任务中,自此对医疗部便有些偏见和抵触。
这会儿低头乖乖挨训,只能说明她是真的觉得自己有错在先。
——就只因为楚辰离受了那么点可以算作是自作孽型的小伤的事。
黄疏音不是最讨厌那些废物拖累了吗?
向壬曦压下心底的疑问,送黄疏音出门的时候,多说了一句:“如果你不想再继续带楚辰离的话,我帮你去跟澜舟说一声。”
黄疏音说:“不用。”
向壬曦有些拿捏不准她是怕麻烦自己,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她原本也不是个喜欢麻烦人的性子。
“反正那些要紧的任务也轮不到我。”黄疏音挑起唇角笑了笑,脸上的嘲讽一闪即逝,随后变成了几分兴味,“不过不得不说叶队眼光还是很好的。我现在也觉得,楚辰离这个人比出任务有意思。”
在这之前,她可从没想到过,自己竟然还有被某人的杀气吓到动弹不得的时候。
初时是惊骇,之后骨子里那种不服输的挑战兴致也随之被激发起来了。
她也很好奇,楚辰离的真实实力到底有多少。
不过那就是等他的身体真正恢复之后的事了。
黄疏音想到这里不由觉得遗憾,刚刚她跑来找杜医生也是想问问这件事,看有没有办法让楚辰离的身体状态早点恢复如常,可惜杜医生对此有些敷衍,说只能慢慢养着。
这位是医疗部的权威,平时忙得脚不沾地,黄疏音也只能谨遵医嘱。
向壬曦不动声色,换上歉意又感激的神色:“你不觉得麻烦就好。这段时间基地的安全系统需要升级,澜舟实在是分|身乏术,接下去恐怕还要辛苦你一段时间。等这段时间忙过去,我一定要澜舟亲自上门道谢……”
黄疏音挥手打断他的长篇大论:“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叶队也是一心为了基地嘛,我理解。楚辰离这边就交给我跟小白了。”
向壬曦一脸感激地说了声“谢谢”。
黄疏音摆摆手,没再回话,转身就走了。
……
叶澜舟推开病房的门时,楚辰离没有睡觉,只是躺在床上翻看着什么东西。
一听到开门的动静,他转过头,看见是叶澜舟,立刻笑开了。
叶澜舟注意到他一只脚被枕头垫着,脚踝刚刚擦过药,但还是一片明显的红肿,被白皙的肤色反衬得有些骇人。
训练的第一天就崴了脚。
叶澜舟有些淡淡的心疼,更多的还是复杂。
这体质放在十年前也该说声娇气了。
可他毕竟刚醒过来没多久——叶澜舟尽力克制住自己发散的思绪。
但向壬曦前一晚说的那些话还是时不时地在他脑海里跳跃。
已经十年了。
还能站起来就算万幸了。
……
叶澜舟尽力挤出笑容,拉过凳子在床边坐下,温声问起他的伤情。
楚辰离自然说没什么大碍。
“怎么又崴到脚了?”最后他问道。
“跑步的时候不小心踩到坑里了。”楚辰离说道,“不过不怎么疼,估计过两天就好了。”
说到这个,他自己都觉得丢脸。
本来抽筋并不严重缓缓就好,黄疏音被吓到,干脆就让他去外面跑步热热身,但训练馆里的对决之后,那种灵魂与身体的错位感越来越明显,楚辰离几乎能听见自己骨头断裂又重续的声响。
就这么一恍惚,脚下一不留神就踩进了草坪下的小土坑。
脚踝瞬间就肿了起来。
黄疏音也无可奈何,只能叫小白把他扶回来。
之后他就又在病房里待着了。
检查出来没什么大碍,骨头断裂错位什么的也全都是楚辰离自己的错觉。
医生都忍不住用看不敢置信的眼神看了他许久,楚辰离也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这会儿对着叶澜舟也不想多提,只说没事。
“没事就好。”叶澜舟有些勉强地笑笑,不想再多聊这个话题,视线转了一圈,扫到楚辰离手上的小册子,问,“你在看什么?”
“毕业纪念册。”楚辰离合上封皮给他看了看上面的字。
“你的?”叶澜舟下意识问。
“不是。”楚辰离顿了顿,抬头看了叶澜舟一眼,指尖摸了摸毕业册封面上的校徽标志。
叶澜舟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他那个眼神的意思。
“我没有进过学校。”楚辰离淡淡地说道,“这是我在绊倒我的那个坑里捡到的。”
叶澜舟脸上笑容微微一僵。
八号基地原本就是以某所废弃的大学为基础扩建改造的,那本纪念册上的校徽也是来源于这所学校。
而楚辰离,从小长在深山里,从未踏进过校门。
这些事曾经他都跟叶澜舟说过,但叶澜舟显然早就忘记了。
“我最近忙昏头了。”叶澜舟面露歉意,“抱歉。”
“我能理解。”楚辰离低着头笑了笑,“毕竟已经十年了。”
十年前的事情,谁还能记得那么清楚呢。
这是正常的,楚辰离也说他不在意,但叶澜舟却还是莫名感觉臊得慌,不由自主地生出了几分背叛了什么的窘迫。
或许就是因为这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叶澜舟有些坐立不安。
等到向壬曦过来敲门有事找他,叶澜舟立刻就站起了身,走出去两步又停下来,转过头万分歉疚的模样。
“最近基地忙着应付异种潮的事情,事关很多人的性命安危,实在是没有时间陪你,等我忙完——”
他顿住了。
好在楚辰离表现得善解人意,并没有阻拦他,只是点了点头,说:“好。你注意身体。”
他顿了顿,又说道:“不用那么辛苦,总往我这里跑。”
还有最后一句“我等你”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叶澜舟没有多留,朝楚辰离扯出个笑脸,便匆匆转身出了门。
楚辰离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最后仅是隔着门缝与门外等着的向壬曦对视了一眼,后者朝他微微一笑,随即跟在叶澜舟身后转身离去。
隐约有几道交谈声从门缝里漏进来,说着基地安全系统的事——都是楚辰离听不懂的东西。
楚辰离低下头又去看手里的毕业册,露出了一丝苦笑。
叶澜舟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
十年前,或许是楚辰离“死”前不久的事情,那时候叶澜舟才十九岁,还年轻天真,对未来怀揣着希望。
他满心认为这场天灾终会有结束的一天。
秋天的时候,他们一路南下,在某个废弃的旧校舍里暂避风雨,他们在某间教室里聊起过往,叶澜舟比楚辰离更怀念过去。
大学上了没几个月,他更怀念中学时只需要埋头学习的时光,跟同学们打打闹闹,将校花和校草的八卦作为课余的谈资,班主任会躲在门后查封学生的漫画小说,然后板着脸教育他们好好学习,为了未来好好奋斗云云。
叶澜舟不算很听话乖巧的学生,但也偶尔才会有些出格的举动,被叫家长就好像天要塌下来一样,回家后少不得被揪着耳朵教训一顿。
那时候天大的事情大不过学习,大不过高考,每个人都有埋头学习就能奋斗出来的未来,而不是在鲜血与尸体里挣扎着拼杀才能活下来。
楚辰离不像他那样循规蹈矩地长大,对学校的生活也很陌生,叶澜舟便兴致勃勃地拉着他说了半夜。
忆及往昔,叶澜舟说世界恢复正常后,他回去一定要好好学习,绝不再惹父母生气。
然而再问起楚辰离对未来的想法,他却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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