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郎行了个礼,语气温和:“多谢师侄孙出手降妖。”
初若水表情一僵:“你唤我什么?”
云郎低头微微一笑:“虽有些唐突,但云郎自是要随着夫君喊的。”
初若水目瞪口呆,一时间仿佛浑身过电般,忍不住搓搓手臂,千言万语竟不知从何说起。
“你一个大男人……说起话来,怎么、怎么总是这般……”
不知廉耻、矫揉做作、扭捏、不要脸!
就连她一个大姑娘,都不会在说话时自称“若水”。更别说张口闭口就是喊人“夫君”……
难道他一个大男人,真把自己当成小娘子了不成?
她嘴边转过无数的话,眼底变幻莫测,最后一跺脚,扭头就走远了。
其余弟子连忙拖着被束缚了全身的大白老虎,一同退出了凌道峰。
云郎目送着所有人远去,叹了口气,问:“小桃,我可是惹人厌烦了?”
桃花精茫然又天真地看着他。
云郎:“我说话有哪里不合适之处吗?”
桃花精便也敛了眉目,摆出高深之色:“应当没有,她方才可能是想夸你。”
云郎:“夸我?”
桃花精:“夸你说话颇有长辈风范。”
云郎迟疑:“是吗?”
桃花精笃定道:“你是她师叔祖的伴侣,她当然是要说好话恭维了。”
云郎若有所思。
我呸!!!
云郎心神一震。
桃花精关心道:“怎么了?”
方才似乎脑中响起了一声怒斥,但很快消失不见了。
云郎揉了揉脑袋,表情似有疲惫:“没什么。”
若水侄孙说那虎妖巧言善辩,擅长蛊惑人心,果然不假。方才一个照面,他就被那虎妖三言两语弄糊涂了,左右半句也听不懂,兴许是这虎妖行骗的独创法门,不去理会便是。
于是他转眼便将方才微不可闻,恍若幻觉的声音忘到了一边。
——今日受了惊吓,差点命丧虎口,等夫君回来,他要好好诉诉苦。
另一边,被缚妖网捆得严严实实的白虎妖王,仰头望着一轮白日,只觉内心苦闷,恨不能长啸山林。他费尽心力,一路从妖界赶往人界修士的地盘,为的就是救出他那音讯全无的好兄弟,此情可感天地!
然而方才危急时刻,朔烬竟是毫无反应,见他被俘,竟也冷眼旁观……妖情冷暖,徒留唏嘘。
眼下能安慰自己的,便是老狼真的出了事,不清醒了。否则他断然是不会原谅对方了!
“老实点。”初若水没好气地呵斥道,“既能躲过剑门的护山大阵,又能穿破师叔祖的剑意屏障,想来也是一方大妖,妖力不俗。可惜,再厉害又如何,还不是被我们捉住了!”
虎目无神地转到她脸上。
他是见过这张脸的——在他扮作“秦郎”的时候,有人顶着初若水的脸轻薄了他。
御道剑门坐拥重宝,想打长青松木的人可不只老狼一个。可惜,假“初若水”更高一筹,剑门的人只揪出他了一个,却没察觉到还有别妖闯入。
初若水冷哼:“你这淫贼,昨夜竟还诬陷我轻薄你。根本没有人扮作我的模样对不对?你就是贼喊捉贼,想趁机制造混乱!”
白虎张了张嘴,他自然不会帮着剑门的人,所以只能含恨担下了所有的锅。
初若水见他不反驳,更加深以为然,又说:“你倒是聪明,知道柿子挑软的捏。但也挺蠢,你动了云郎,师叔祖定是要把你扔进天堑地牢里关一辈子了。”
虎妖:“……”
人妖殊途,恕他一句也听不懂,更不知道这人修小姑娘是在夸他聪明,还是在骂他蠢。只隐约觉得,老狼似乎在这儿混得不错?
初若水原也没打算跟妖怪聊天,而且这老虎迟钝讷言,没什么意思。她扭头吩咐起手下的普通弟子:“小瑞,这头笨老虎就交给你看管了,我去长泰峰向爹爹汇报情况。”
小瑞便是一直跟随在初若水身侧的少年人,闻言点点头:“师姐放心,他跑不掉的!”
御道剑门捉到了在结亲典礼上闹事的妖怪,再一次向世人证明了宗门的强大。前来观礼的各大门派大能,见事情有了眉目,便也不再多留,说了几句“虎妖不自量力”之类的套话后,陆续离开了剑门。
长泰主峰大殿内,掌门临初真人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转头对女儿道:“你也累了一天了,好好休息,不要误了每日的修行。”
初若水问:“那虎妖怎么处置?”
掌门真人沉思片刻,道:“虎妖是冲着师叔去的,如何处置,就看他吧。”
初若水环顾四周,疑惑道:“师叔祖现下何处?”
“他呀,冲着渺渺峰藏书阁去了。”
初若水:“藏书阁?”
临初真人:“是啊,说是想翻阅典籍,查一些东西。”
至于是什么,沉陵倒是没有与他细说。
剑门上下诸事频生,虽有惊无险,但也着实繁忙了许多。不过外面如何,都没能影响到凌道峰上的主仆二人。
云郎与桃花精不事生产,也不勤修功法,整日在凌道峰上无所事事,一大一小却也耐得住闲。一个能埋在土里,发一整天的呆;一个能坐在树下,绣一整天的花。
是的,绣花。
作为澜沧宗精心养护出来的炉鼎,自然也应当会这些细致的手艺,云郎拉了拉穿行的长线,有模有样道:“我昨日在凭虚台上,看到他们绣花了。”
桃花精没有看过澜沧宗炉鼎们绣的花,只探头看到了云郎的绣工,疑惑道:“可我怎么觉得不太像花。”
云郎摇摇头,语重心长:“花有千千万,不是只有桃花才是花。”他指着自己的“绣品”,提示道:“看到这层层叠叠的花瓣了吗?还有这翠绿欲滴的叶子?”
桃花精眯起眼,似乎想从一团乱麻中看得清楚些。许久,他晃着脑袋,苦恼道:“看不见,实在是看不见呀!”
云郎也不做强求:“看来你没有这天分。”
桃花精虽刚化生不久,不通世事,但也莫名觉得这应当不是自己天分的问题,可真要辩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苦着脸不说话。
云郎便放下手中绣品,安慰道:“别灰心,三百六十行,各人有其道。”
桃花精撇撇嘴,抬头看了看升至正空的大太阳,懒洋洋伸了个腰,就近找了片泥地,将自己扎根进去,化作原形,空地上顿时多出一株单薄的只开了一瓣花的桃树。
见桃花精要开始修行了,云郎放下手里的绣工,走进新房内,看到艳丽醒目的大红“囍”字时,内心浮出几丝甜蜜。
午时阳光温暖,最适合小憩。他打了个哈欠,脱了外袍躺到床上,打算好好休息一番。
也不知昨儿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夫君说,他是被妖怪掳走了,后来又被救了回来。看来不假,不然怎么一会儿功夫他就有些精力不济了呢?
这么想着,青年裹紧了被子,闭上眼睛,很快就陷入了梦乡。
这一觉睡得格外绵长。
凌道峰并无杂人,四周静谧至极,只余轻微山风与鸟鸣清响,是个“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好去处。日渐西沉,晚霞最后一缕柔光也终于消失不见了;东边一轮弦月缓缓上升,星辰光芒渐起,又是一次昼夜轮转结束——夜幕降临。
第8章 无耻之徒
开合的窗缝里漏进些许晚风,将低垂的红色床幔吹起了一角。厚实的喜被中微微拱起一个人形的弧度,不知过了多久,被中的人似乎是翻了个身,被角处露出半张脸。
那是一张极俊美的脸,眼尾略朝上斜着,睡梦中透出几丝凌厉的气势。他似乎梦到了什么不好的画面,眉间的皱褶愈发明显起来。
须臾后,床上的人倏然睁开一双金色兽瞳,半坐起身体,警惕地打量起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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