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这个盛无衣不顺眼。
但盛无衣显然不擅剑法,不可能成为他的对手。
不能成为对手的人不需要关注,连半个眼神都不用给。
谢重明的目光转回顾然身上,只觉盛无衣搭在顾然肩膀上那只手有些碍眼。这人没长骨头的吗?为什么一过来就倚在顾然身上?
盛无衣也在打量着谢重明,若是单论长相的话,谢重明倒是配得上他的盛名。只不过南北大陆之间的不对付由来已久,不仅谢重明觉得他碍眼,他也觉得谢重明碍眼。
顾然还请他喝茶,他懂怎么喝茶吗?
恐怕是牛嚼牡丹,白瞎了顾然手里的好茶!
顾然感受到两个朋友之间有些不对付,顿时头疼起来。他只能居中调和:“既然谢兄都来了,正好可以帮忙抵御大潮。只要谢兄肯出手,带走些兽骨肯定是没问题的。”
盛无衣听顾然这么说了,也没再冷嘲热讽扫他面子,只说道:“阿然说得有理,出多少力拿多少东西,你自己能杀多少大可带走多少。”
谢重明点头应下了。
顾然邀谢重明在南剑宗据地住下,这边消息传得比较快,兽潮来了可以第一时间知道。若是得空的话,也可以帮忙指点一下南剑宗弟子。
南北剑宗本就同宗同源,许多剑招都是共通的。而谢重明的实力摆在那儿,顾然自是不会放过拿他给本宗弟子刷经验的好机会。
谢重明想了想,再次答应下来。
顾然便让人领谢重明去自己隔壁的空院子歇歇脚。
谢重明跟着那引路的弟子离开时,耳尖地听到盛无衣在和顾然说话:“你留他在你们据地做什么?”
谢重明转头看去,只见盛无衣和顾然挨在一起,说话时几乎是唇几乎贴到顾然耳朵上去了。
许是注意到谢重明的回望,盛无衣抬了抬眼,素来多情的瞳眸里满含敌意。
谢重明顿了顿,边抬手摩挲着腰间的剑柄边跟着领路的人往前走,他腰间那藏在剑鞘中的本命剑黑得发亮,仿佛吸食了什么令它极为兴奋的东西似的。
相比于本命剑莫名的兴奋,谢重明脸庞上不见丝毫情绪,眉目一如既往地冷若冰霜,仿佛对所有人都是这副冷到骨子里的模样。
事实上倘若宗门长老知道他对待顾然的态度,恐怕要去俗世间买些鞭炮在北剑宗大门放个三天三夜:好消息,好消息,我们北剑宗天骄交上朋友了!我们北剑宗天骄交上朋友了!你没有听错,不是他修为再次突破,也不是他又领悟新剑招,而是他交上朋友了!
没错,过去那么多年里根本没有人能像顾然那样邀谢重明坐下喝茶聊天,哪怕是讨论修行上的问题也没有。
一来是大部分人根本跟不上他的突破速度,二来是大部分人也扛不住他毫无情绪的冷脸。
谁会那么想不开找谢重明聊天?
第9章
谢重明的到来在南剑宗弟子中掀起了不小的涟漪。
对骆凌云的刺激尤其大,他知道谢重明住在顾然隔壁院子的时候整个人都炸了,二话不说找上门和谢重明约战。
谢重明只看了骆凌云一眼,就继续闭着眼入定修行,压根不搭理他。
直至骆凌云气得直接出剑,谢重明才放出一道剑气,把骆凌云驱逐到院门外。他冷然掀起眼皮,语气平静无波:“如非必要,我不对弱者拔剑。”
谢重明虽然和所有北剑宗弟子一样好战,但他也不会把所有人都当成自己的对手,只有像顾然这样的水平才值得他反复约战。其他人只要不是处于敌对状态,他一般是不会和他们动手的。
像现在这种不能下杀手的情况,他是懒得和对方纠缠的。
骆凌云听到对方把自己称为“弱者”,脸色一下子涨得通红,他气愤地说道:“我要是像你们一样修行了几十上百年,实力肯定不会比你们弱!”
谢重明抬了抬眼皮,又多看了骆凌云一眼,点着头认可了他的话:“百年之后,我们可以一战。”
骆凌云能成为南剑宗宗主的亲传弟子,天赋自然不会太差,再加上他修行起来十分刻苦,修为当然是咻咻咻地涨,要是再过个百八十年,达到顾然现在的水平并不难。
对于这种挺有潜力的对手苗子,谢重明也是不介意定个未来约战约定的。
骆凌云被谢重明理所当然的话气得更恼愤了,恶狠狠地瞪着坐在那儿纹丝不动的谢重明,像极了怒红了眼的狼崽子。
“你在这里做什么?”
顾然送走盛无衣回来歇息,瞧见的便是骆凌云那满脸愤懑的模样。
他皱起眉,只觉这个师弟越来越不懂事了,骆凌云在宗门里怎么闹腾都是宗内的事,不会叫旁人看了笑话。现在骆凌云一次次在外人面前这样失态,以后焉知会不会闹出什么笑话来?
思及此,顾然眼神多了几分严厉:“谢兄远来是客,你是师尊的亲传弟子,不要丢了南剑宗的脸!”
骆凌云本以为顾然会和平时一样温言安抚自己,骤然听到顾然的训斥只觉整颗心都要炸开了。
这个谢重明不过是几年前和顾然一起误入秘境而已,怎么就成他们南剑宗的客人了?难道他们在秘境之中发生了什么苟且之事?一想到这种可能性,骆凌云就感觉心里有把火在烧。
肯定就是这样的,要不然顾然怎么会把这家伙安排在挨得这么近的院落?说不定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们又会背着所有人暗中苟合……
一想到那个画面,骆凌云就不仅心里的火在烧,连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还说他丢了南剑宗的脸,顾然与谢重明勾搭成奸才是丢了南剑宗的脸!
骆凌云在心中胡思乱想着,却不知他心里的想法都被他头顶那黑气萦绕的横杠泄露得一干二净。
饶是顾然早就习惯了骆凌云对自己的诸多偏见,看到这种毫无道理的揣测还是怒从心头起。他压住火气喊道:“骆凌云。”
骆凌云抬起头,对上顾然清凌凌的目光,脑中蓦然一空,那些满含恶意的旖旎猜想霎时间烟消云散。
看着顾然近在咫尺的脸,他喉结轻轻滚动两下,一时竟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觉一股没来由的慌乱攫住了他的心脏,且还一点一点地收紧,令他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
年少时,他也曾与其他弟子那样仰望着顾然,如同像仰望着天上的明月。直至有一天他发现顾然根本不是什么明月……
那一天他认知中的一切轰然崩塌。
顾然看着骆凌云泫然欲泣的表情,心肠忽地又软了下来。
骆凌云到底还是个半大小孩,他跟这小子计较什么?
顾然垂眸吩咐道:“你还不是谢兄的对手,回去好生修炼吧。”
听到顾然的话,骆凌云才刚按捺下去的不甘又冒出头来,握紧拳倔强回道:“我会打败他的!”
顾然轻笑了一声,抬手摸了摸骆凌云的脑袋,温言鼓励:“嗯,你会打败他的。”
少年人有志气是好事,他向来不会打击年轻弟子们的雄心壮志。
顾然的轻笑声落在骆凌云心头,好似无数细羽轻轻从上面扫过,让他的心阵阵发痒,更让那说不出的欢喜几乎从胸口溢出。
以前他们最高兴的就是能得大师兄一句夸赞或勉励,可也不知什么时候起这种欢喜似乎成了毒药,每当他察觉自己还在为这种事喜不自胜,就感觉它骤然化为尖刀狠狠扎入胸口并肆意搅动几下,搅得他整颗心鲜血淋漓。
【……我绝对不会再被他骗了。】
骆凌云咬着牙在心里对自己说了这么一句话,毫不犹豫地避开顾然摸上他脑袋的手转身离去。
顾然的手悬在半空,怔忡片刻后才收回手。
他心中有些怅然若失。
师弟们都已经长大了,不会再跟初入门那会儿那样爱黏着他。
他得多提醒自己记住这一点,免得下次又不小心把二师弟和三师弟当成最初那两个格外濡慕自己的孩子。
“他不可能打败我。”
顾然正思索着以后该如何对待两个师弟,却听到谢重明这么开了口。
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起身来,并且走到了顾然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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