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知律忽然睁开眼,那双黑眸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冷沉犀利。
“看一眼你的终端。”秦知律道。
安隅走神了一下,“什么?”
“看看我的生存值。”
他说话的同时,一直垂眸用意念控制大白闪蝶的安也抬起头,神情中有些难以置信,又像是在自我怀疑。
安隅点开终端上长官的指标,而后也愣住了。
秦知律生存值99%。
大白闪蝶们还在努力工作,按照安的能力,早就该满状态了。
电光火石间,安隅的心猛地往下一沉,“糟了。”
第二块碎镜片,对他切片的同时也对长官进行了切片。
虽然只有极小的一片。
但确实有1%的秦知律,被封存在那块碎镜片中,并随着它一起永远消失了。
作者有话说:
【碎雪片】白荆(4/4)轨迹线
也许在我选择沉睡时,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天。
一切都会回到它本该的样子。
注定死去的人终将死去。
被眷顾的幸存者重获新生。
凝固的时间总会重新奔流——因为这是宇宙诞生之初,就早已画好的轨迹线。
第53章 主线·53
终端另一头, 风间天宇嘀咕道:“难怪第二块镜片一直不消失……对了,安隅,被镜子封存的一部分以什么形式存在啊?”
安隅对着终端走神了一会才回答, “不知道。”
“那被封存的部分有意识吗?是另一个很虚弱的律?”
安隅回忆着照镜子时与自我对视的感觉,“也许有不完整的意识。就像与镜子融合的那一部分白荆和沉睡在镜核中的白荆,完全是两个人。”
频道另一边, 斯莱德和帕特低声讨论了一会儿,帕特若有所思道:“所以切片不仅针对生命, 也针对人性。”
安隅“嗯”了一声, “或许吧。”
斯莱德立即问,“那您被镜子切片三次, 有觉得人性缺失掉哪一块吗?”
机舱里忽然陷入了某种尴尬的沉默。
安隅无言抬头, 和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安撞了个对视。
斯莱德敲打着设备,“喂?喂?”
“别问了。”蒋枭虚弱的声音忽然从那头传来,“根据大脑最新的评估,角落有人性但不多,虽然切了三次,但可能没切到。”
风间惊讶道:“三次一共被切掉60%诶,这样切都切不到吗?”
蒋枭思考了一会儿, “切第三次之前,前两次已经被融合回来了。如果连续切, 也许切到的概率更大一点。”
帕特认真说, “无意冒犯,但我本来以为人性在一个人身上应该是均匀分布的。”
“显然不是。”斯莱德立刻反驳,“不然白荆的善和恶是怎么被完全分割的呢?”
帕特:“也是。自从做了守序者, 我就很少思考这么深奥的哲学话题了。”
“毕竟精进思想, 哪有强化肌肉来得重要。”斯莱德沙哑地感慨, 边说边撕着食品包装袋。
安隅面无表情地听着终端里传来的窃窃私语,根据凌秋之前划定的界限,他觉得自己或许遭到了一些语言欺凌,但他拿不准,于是下意识看向长官。
秦知律似乎笑了一下,声音却依旧沉稳,“蒋枭已经醒了?”
蒋枭立即回答道:“是的,我目前精神力平稳,请您放心。当务之急还是那块碎镜片,这块镜子的能力太诡异了,已经不是畸变能解释得通的,看来需要黑塔和大脑……”
“无妨。”秦知律干脆地打断他,“畸变逐渐超越生物界限是上面早就知道的事,我的切片也无非是1%而已,没必要写进战报,忽略吧,就这样。”
他说着干脆了当地挂断了通讯,对对面一脸惊愕的安隅挑眉道:“怎么了?”
安隅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1%而已?就这么算了?”
秦知律神色淡然地打量着他,“不然呢,镜子已经消失了,我还能去哪找回来?”
安隅对着终端上那个“99%”的数字茫然,“可……”
“不必纠结。命薄了一分,也依旧能护你。”秦知律说着有些疲惫地打了个哈欠,看向窗外淡声道:“再说,现在哪有人还会想着处决你。可惜文字和影像都很苍白,黑塔里的人没有机会临场感受河流重新奔淌的震撼。”
安闻言疑惑地皱眉,宁捏着他的手心低声道:“角落应该是觉醒了什么新的异能。”
安朝安隅看过来,虽然依旧不肯开口,但显然在用眼神询问是什么异能。
安隅没心情解释,只看了他一眼,就闷不作声地低下头继续刷终端了。
种子博物馆和孤儿院离得远,不多一会儿,机舱里的人就陆续睡去。秦知律仰靠着背板休憩,一旁的安和宁歪靠在一起,没来得及被收回的几只闪蝶也落在墙壁上,一白一蓝成对挨着熟睡。
安隅无语地发现自己反而成了唯一对着99%数字失眠的可怜人。
飞机开始下调高度时,秦知律醒来。
身边传来熟悉的狼吞虎咽声,他一扭头,发现安隅正坐在他和舱板形成的半封闭角落里,抱着一袋粗面包机械地咀嚼着。
那是宁带来的,抱起来能完全遮住上半身那么大的一袋粗面包,此刻已经见底。
秦知律罕见地愣了一会,“这1%让你这么焦虑吗?”
“抱歉长官,实在没心情给您留了。”安隅把空空的纸袋捏成一个大纸团,腮帮子依旧鼓鼓地在运动着,“还有,请您别再提这个数字,我会忍不住设想,假如是我永久地……”
半句话没说完,安隅深吸一口气,把最后一块面包怼进了嘴里。
“……”秦知律一时无言,只能抬手摸了摸他的头。
*
飞机无法飞进博物馆上空,只能在附近降落,众人依靠步行进去。
植物种子博物馆夹在平等区和饵城最外围的93区之间,更靠近93区。这里纬度很高,本应有着比其他地方更终年不化的雪原,但由于种子博物馆的特殊功能,主城将整一片区域都布置成了人造温室环境,甚至还让它顶着一小片穹顶。
从外面看,博物馆就像一座露天的光秃的庄园,围栏后既没有建筑,也没什么植被。它就像一块被突兀放置在这里的异时空,从某条分界线开始,土地毫无过渡地从雪原变成了泥土。
“这里是人类建造的植物基因库。”秦知律迈过那道无形的分界线,“种子博物馆的建立是在十年前,第二场特级大风雪到来后,由五位初代提案的。人们收集了全世界所有植物的种子,严格筛选,去除有畸变基因风险的坏种,最终每种植物留下几粒,栽种在这。”
安隅和安宁跟在秦知律的身后,安隅低头看着地上,发现褐色的泥土深浅不一,而且被画了大大小小的格子。
“这些土壤虽然镶嵌在一起,但成分不同,每一格子都精细配比过,分别适配其中埋藏的种子,土壤下面布置着维持化学环境区隔的设备。大脑花了很多心思,对这些种子进行特殊处理,让它们维持低生命态存活,并在人类设定好的时间开始生长。”秦知律平静地陈述着,“第一次集体发芽的时间被设定为十年,也就是今年。因为人类当年预期十年后的今天世界会变好,或者即便没有变好,也该让这些植物正常生长繁育,并留存下新的种子,再等待下一个十年。”
宁轻声道:“十年前,人们虽然不知道世界到底会朝哪个方向演变,但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风雪结束后的重建做打算。这似乎是人的本能——无论灾厄如何剧烈,都会不计代价地将科学、文化、自然中的一切物种留存下来,静待灾厄过去。”
安隅看着地上的一个个格子,“但它们都没生长,是还没到时候吗?”
“已经到时候了,是出了变数。”秦知律说,“格子与格子之间的养分原本不应该互通,但边界却被打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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