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录完功法,两人还要去选武器。
万卷楼不远处就是鉴兵台,凡是新入门的弟子都可以在鉴兵台挑选一件武器。之后若有损毁,便需要用功勋点或者灵石来买。
慕从云领着人进去,本是想替他挑一把合适的剑,但沈弃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询问:“十指连环有吗?”
“十指连环?这东西可偏门呢,几乎没人用。”守鉴兵台的师叔神色诧异。
沈弃点头:“我要。”
“等着,我找找看。”师叔往往库房,过了一刻钟左右才出来,将一套蒙了灰的指环递给他:“喏,还真找到一套。”
指环一套十枚,呈银灰色,上面刻有繁复暗纹,材质不明,但质地轻薄柔软。沈弃仔细擦拭干净后,一枚枚戴入指上,展示给慕从云看。
他的手指白皙修长,骨节明晰。配上十枚指环,好看是好看,但似乎没什么用。
净是些花里胡哨的。
慕从云犹豫着夸了一句:“不错。”
心里却想着回去之后还得将自己用过的剑找出来。
沈弃瞧着他神情,不易察觉地勾了勾唇,眯着眸细细打量银灰指环。
他当然不只是为了遮掩自己学过剑才选这么一套冷僻的功法,而是因为上一世他便学过这功法,也恰有一套指环。
灵力聚丝,可杀人夺命,摧枯拉朽。
名为“锁红楼”。
第15章 狩猎
不论是钟山烛龙一族,还是如今的酆都城天子殿,都只知晓他剑名“龙骨”,却不知“锁红楼”。
他真正使用锁红楼,只有两次。
一次是阴雪,一次是阴秉衡。
灵力化作的丝线比任何材料都要坚韧,只要灵力不断,灵力丝就不会断。而他自凋亡渊薮爬出来时,一身灵力尽废,以秽元为基。
污秽之力比纯净的灵力更适合这门功法。
不仅坚韧到足以切碎龙鳞,还因为附着了污秽之力,有了操纵之能。
回忆起污秽之线缓缓切碎龙鳞的触感,沈弃微微眯起眼,翻转手掌细细打量指上的指环。
许久未用,他竟然有点怀念那种旁人生死尽数掌于他手的感觉。
这是与用剑不同的另一种感觉。
翻手生。覆手死。
丝线织成庞大的网,敌人便是那网中之物。
追逐,对抗,猎杀。
能激起人心最深处的杀戮欲望,叫沉寂的血液都隐隐沸腾起来。
敛下眼中杀意,沈弃弯起眼睛看向慕从云,嗓音轻且柔:“师兄,我们回去吧。”
慕从云颔首,带他回了无妄峰。
趁着沈弃钻研新得的功法时,慕从云去将自己曾用过的剑取了出来。
“这是我以前用过的剑,你初习剑术,应当够用。等你领悟了剑意有所精进之后,再去寻适合你的本命剑。”
他递过来的是一把深乌色的桃木剑。
剑身没有多余的点缀装饰,但打磨的十分光滑,润着薄薄一层光,两面剑锋都是钝口,未曾开刃。但沈弃以指抚过,却能感受其中残留的锋锐剑意。应当与慕从云如今用过的那把悲天剑同出一源。
“这剑和师兄的悲天剑很像。”沈弃状似无意道。
“这是我自己打磨的剑。”慕从云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唇,这是他亲手打磨的第一把剑。
当初他一心学剑,却不得其法,于是便用最笨的办法,每日挥剑五万次,日复一日,才终于领悟了剑意。
只是他到底不是这个时代土生土长的人,始终无法跨过杀人的心理障碍。每每握着开了锋的剑时,剑心总是动摇。
后来师尊便给他寻来了一株千年桃木,让他以桃木为剑。
人间传说里。桃木可辟妖邪。
而他的剑无刃,也只斩妖魔。
十年间,他用那株千年桃木打磨了两把剑。
一把是赠给沈弃的剑,无名,是他初学剑时所用,每日挥剑五万次便是用它。
一把是悲天,领悟剑意之后,他以千年桃木的树心为剑胚,十年打磨,才得这么一把本命剑。
有了悲天之后,第一把剑便没了用武之地,被他妥善收了起来,留作纪念。
如今要赠给沈弃,他其实还有些不舍。
沈弃原本有些嫌弃这无刃的钝剑,但窥见他眼底暗藏的情绪,顿时又转了主意,将剑收下:“谢谢师兄,我定会好好珍惜。”
慕从云“嗯”了一声,便开始布置任务。
“以后每日太阳升起之时,去观日崖挥剑一万次。”
沈弃:?
他面上的表情微滞了滞才出声应下,只是神色却明显不如先前快活了。
就连慕从云都注意到他前后变化,心里犹豫自己是不是太过严厉了。但想想当初自己日挥五万剑,现在只要沈弃日挥一万剑,应当也算不上十分严厉。
剑修哪有不吃苦的?
慕从云硬下心肠,郑重叮嘱:“不许偷懒,我会检查。”
沈弃:“……”
练习从第二日开始,至少这一晚,沈弃没有被迫去挥剑。
只是他心情多少有些不快,听着隔壁动静确认慕从云已休息之后,便匿了气息,悄无声息地出了明月藏鹭。
无妄峰下,沈弃轻轻活动手指,苍白的月光落在他手上,映照出锁红楼表面暗红近黑的诡异花纹。
“倒是许久没有喂你了。”
沈弃双手负于身后,身型逐渐拔高,面容也不断发生变化。
无害的伪装卸下,他披上繁复华丽的红色法衣,便往刑堂所在戮武峰而去。
他今晚的目标是江棂。
然而戮武峰并无江棂踪迹。
扑空的沈弃心情越发不虞,衣袖一挥,身前便现出两只赤色鸟儿,正是红风红云兄弟。
“带路。”
堂堂朱雀血脉,却被当狗一样用。兄弟两人心里骂骂咧咧,面上却不敢不从。
兄弟俩分头将戮武峰转了一圈之后,哥哥红风飞到沈弃面前,谄媚地转了一圈,示意他跟自己来。
江棂已经不在玄陵。
白日里面对外祖父还有刑堂的师兄师姐们,他尚能装作无事发生。可到了夜深人静时,却总回忆起慕从云那一剑。
他设想了无数可能,尝试去破解那一剑,然而记起对方凛冽的剑意时,又再清楚不过地知道,他不是败在剑招上,而是剑意,甚至可以说剑心。
再多的外物也无法弥补本质上的差距。
越是明白两人之间的差距,他越是觉得无颜再留在玄陵,只能趁着夜深人静之时悄无声息地离开。
可离了玄陵之后,又该去何处?
问剑宗他也没脸回去,只能茫然地坐在孤峰上,望着头上的月亮发呆。
直到透着寒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找到你了。”
江棂心神一震霎时回神,本能提气后撤,曜日剑已握在手中:“何方宵小?”
沈弃已决意取他性命,甚至连面具都未戴。
他居高临下审视对方,眼中是浓浓挑剔之色:“你穿红衣太丑,做人当有些自知之明。”
江棂何曾被人这么羞辱过,神色一怒便挥剑攻了上来。
沈弃从容抬指夹住刺过来的剑身,嗤笑道:“太慢。”
若在他的剑下,这丑东西已经死了千百回。
但他今夜并不准备拿对方祭剑。
他眼眸微眯,金色眼瞳竖起,手掌翻转按住江棂的剑身,又轻嗤出声:“太弱的人,杀起来也没滋味。”
江棂正要抽剑回击,身形却陡然一滞。
手腕上有冰凉的触感蔓延,他迟钝地低头去看,就见浅灰色的细丝顺着曜日剑迅速蔓延至他的手腕。
细细的丝线交织成网,在月光下泛着冷冽光芒,割破了皮肤血肉。
疼痛这时才后知后觉地传来。
那细细的网将他缚住,不断收缩,深深勒进血肉之中。江棂疼得几乎握不住剑,牙根都咬出了血,才没让剑脱手而出。
他用仅剩不多的灵力将随身携带的命牌捏碎求救。
沈弃注意到了,却未曾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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