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头鹰拿了下一贴药去熬煮,这里就安静下来。
临时的铺好的床边放了张低矮木桌,宁刃就缩在桌上的木碗中。
地下室太逼仄,夜鹭的原形变得很小才能在这里舒展开,她靠近木碗。
幼鸟难受地叽了两声,带着哭腔,鸟喙微微张开辅助喘气。
似乎是闻到了她的气息,脑袋往姑获鸟在的方向靠了靠。
姑获鸟伸出自己的翅膀,幼鸟特别熟练地抱住妈妈的翅膀尖尖,眼角大滴大滴溢出眼泪来。
刚才被灌药的时候都没这样哭,现在抱住她,好似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样。
哭的声音细细小小的,虚弱没力气,叫人看了心里揪揪的。
姑获鸟目光却逐渐变得深邃难明。
她惯常展现的都是懒洋洋的样子,不愿意思考的太深,不想看的太透。
上苍的厚爱让她只在最初降生的时候,经历过被欺辱的痛苦。
她当初没有人护着,特别容易死掉,经历了数次涅槃。于是拼了命的成长起来,想要打败欺负她的所有物种。
但等她真的有足够实力了之后,发现那些欺负过她的人,都老了……
有些已经死去。
寿命短的自然死亡、死于意外、仇杀、被狩……
有些只能活几年的,子孙都已经繁衍了好几代。
她踩在欺负过她的人的脑袋上,听着那些求饶的哀求,想象中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的热血复仇场面,一点都没意思。
再后来,她开始交朋友,因为孤单单一个没有同族,也没什么琐事儿L,所以就跟在朋友们身后帮忙处理一些她/他们部落中的事。
时不时调戏下长相俊俏的儿L郎女郎们,没有束缚,日子潇洒自在。
但姑获鸟乃天育,没有传承后代的能力和资格,她也仅仅是调戏快活而已。
后来,朋友们成了老朋友混成了各个部落的首领、耆老,位高权重,她还是很年轻的模样。
时间的消逝清晰刻骨,却又模糊如初见面时的风。
刻骨的是在所有认识的友人都离开的那一刻,模糊的是,她总觉得和这些人的初见就在昨天。
她送走了一个又一个至交好友,从伤心到习惯平静,渐渐的,她又变成了好友后代嘴里的长辈、鸟族祖宗。
她身上年轻的锐气被消磨,变得越来越随性随心,越来越懒惰,越来越不愿意深想一件事的本质。
更不愿意再跟朋友交心,最后难过的也只会是她。
漫长到接近永恒的生命里,认识的人里九成都是会被她遗忘在记忆尘埃里的过客。
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有族人,有跟自己血脉相连的幼崽。
她是高兴欢喜的。
后来知道这孩子身体孱弱,也无法涅槃的时候,她也只是心情低落了一会儿L。
心想,那就对这只崽崽好一点吧,以后等崽崽老了,她管他叫爷爷!刚想到这里的时候她还挺乐,后来就不这样想了。
她照顾的越来越用心,这只幼崽在她心里占据的每位置也越来越向里,每天看这只鸟崽崽瞎溜达她都觉得有意思。
她想让他多活几年,再久一点,更久一点。
这个孩子对她而言跟其他人都不一样,一点都不一样。
姑获鸟:“崽崽。”
她摸着幼崽的脑袋,轻轻说:“你后背上的毛绒还没长齐呢,丑丑的样子丢咱们姑获鸟族的脸。”
“过段时间就好看了,你生病好了我教给你怎么飞,回头羽毛长起来,你就是鸟族里最靓的崽!”
偶尔的说话声叫人感觉到安全感,但她一直絮絮叨叨的实在是太吵。
宁刃生生叫她念叨出来了几分意识,原本十分依恋抱着她翅膀尖尖的幼鸟忽的努力翻了个身,小翅膀虚弱的捂住耳朵。
“……”
姑获鸟呜呜两声,掰过幼崽面朝她,更加伤心:“生病糊涂,都不知道妈妈在哪里了,小可怜……”
幼鸟小翅膀颤了两下,想堵住妈妈的嘴,奈何最后还是昏睡过去。
念叨的声音慢慢停下来,地下室顿时安静无比,姑获鸟看着宁刃:“我想好你的名字了,就叫——”
“长元。”
元,寿也。
长寿长康,岁岁年年。
第126章 自由蛮荒10
漫长的雨季即将过去。
淅淅沥沥的小雨开始凝结成霜,雷鸣闪电消失不见,雨季尾声,寒季要来了。
雨季前和大狩猎时积累的事物、柴火,消耗完了的人家,早早出来冒着寒意和雨气打柴狩猎,维持生计。
巍峨古树仍旧挺立在原处。
下方的石屋因为没有庇护,显出来了几分残破。
红阳牵着自己伴侣的手,对着古树压低声音呼喊:“老祖宗,我带着乌灵来看你了!”
乌灵:“不大点声吗?”
红阳摇摇头:“听我母亲说了,小叔爷这个雨季生了场大病,来来回回都没好利索,一直在吃药,现在雨季快结束才好转了不少。大声吵着他的话,我们两个都会被老祖宗扇飞。”
乌灵默默捂住了自己的嘴。
姑获鸟这个雨季几乎将所有的巫医都找了一遍。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宁刃天生目盲、身体孱弱且无法涅槃的消息早就传遍了部落。
有人唏嘘有人感叹。
真是石祖宗孵了个瓷娃娃。
古树内。
幼鸟趴在小木碗里,听见外面动静的时候,脑袋唰一下抬起来,蹑手蹑脚从木碗里溜达出来,刚走了一步,就听见:
“阿元。”
幼鸟小身子微微僵硬,然后垂头丧气,翅膀指着外面。
“叽,出去,叽,妈妈,一眼。”
姑获鸟在树屋里看着还在住着的药,头也不回道:“不行,你刚见好,外面那么冷,等来年开春你再出去。”
幼鸟还处在牙牙学语的时间段,并不明白,他妈妈嘴里说的‘开春’还要等上将近三个月的时间。此刻眼巴巴的瞅瞅妈妈,再瞅瞅外面,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他生病之后,就再也没吹过一丝凉风,也没见过外面好景色一眼,夜鹭为了防止他吹风受凉病情反复,连原本特意给他留出来当窗户用的小洞洞都堵的严严实实。
他又不是真的看不见,病好了些后,每天一睁开眼,看见的都是同样的景色。
宁刃见妈妈不理他,突然捂住自己的嘴巴,“咳,妈妈,看,叽,一眼咳咳……”
他每次病情要加重,都会咳嗽,姑获鸟心中一跳,赶紧转过身来。
病歪歪的小崽崽历经了一整个雨季,身上的绒毛变得浓密蓬松,边边角角处的绒毛尖尖泛着浅淡的紫色。
眼珠尽管无神,却黑漆漆的宛如黑曜石,乍一看上去像个软乎乎的云团子,绒毛炸开了,颜值和萌感也一日比一日高。
比最初那个丑丑的秃毛崽不知好看了多少倍。
他虽然心智仍幼,但生病这段时间和姑获鸟的相处,让他迅速学会了这个装病卖乖得好处的绝招。
他嫌弃药太苦不想喝的时候,这一招就顶顶好用,虽然最后都会被灌下去,但可以拖延很久,还可以得到甜甜的花蜜奖励。
果不其然,妈妈立即就过来了,顺着毛摸他的后背,“哪里难受了吗,药还得等好一会儿。”
紫白团子的幼鸟捂住自己的脸,一边假咳,一边从翅膀缝隙里偷偷看妈妈。
等到假咳把自己咳到嗓子真的不太舒服了,他才想起要停下来,扯扯姑获鸟的羽毛,指指外面,“看,外面,叽。”
期待无比的姿态让幼鸟的小心思,瞬间展露无遗。
姑获鸟:“……”
她都急的满头汗了。
这来讨债的小崽子,什么时候竟然学会了装相?
姑获鸟这段时间过的心焦,如今可不敢叫这个脆弱的娃娃出去吹冷风,她觉得幼崽之所以生了这场大病,是因为大狩猎的时候,她带着幼崽出去溜了那么大一圈,河水扑在脸上身上才生了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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