摹冽抿着唇将手抽回来,不愿让他碰自己,一手撑着护栏,讥笑道。
“别自作多情,如你所想,我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平日里的乖顺都是装的,我本身也不愿救你,恨不得你早些消失才好,你当初不肯收我为徒是对的。”
“我只是……只是不想让阿执哥哥为你难过。”
他答应过阿执哥哥,会保护好他的心上人。
他答应阿执哥哥的事情,向来都会做到的。
第15章 将他让给我
摹冽松了两人手上相连的捆仙索,他面色苍白如纸,一手抓紧楼梯护栏,一手握在剑柄上,猛地发力,将贯穿了身体的青铜剑生生拔了出去。
“呃……”
那伤处离心脏非常近,血因为拔剑的动作从胸口喷射出来,溅得到处都是。
他眼前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朝一边倒去,文昌星君眉头深拧,急忙将他扶住:“你觉得如何……”
“别碰我……”摹冽一开口说话,便有许多血从口中溢出来,他努力稳住身形,执拗地将手臂从文昌星君的搀扶下抽离。
“你不知道……我有多厌恶你。”
“你身为文昌星君……受万人景仰,你想要的东西,只要你想,便有许多人用双手奉上……”
“而我……自小到大,我什么都没有……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摹冽弯唇,眼中隐有泪意,“因为我是魔,生来该受万人唾弃,不过没关系,好在还有阿执哥哥在意我……”
“我只想要阿执哥哥……可是连阿执哥哥,你也要夺去。”
“我真的……真的……好生厌恶你……”
摹冽知晓自己的话是没有道理的,被燕执爱上从来不是文昌星君的错,毕竟谁会不喜欢世间最美好之人呢。
他只是心有嫉妒。
嫉妒他不用费吹灰之力,便能赢得阿执哥哥全部的爱和目光。
而他,要好努力,好努力,才能在阿执哥哥身边占据小小的一个位置。
文昌星君在此之前从未窥探过摹冽的心思,他们见面的次数其实很少,而每每见到摹冽时他脑海中冒出的本能想法便是:这是一个于九重天而言极不安全的存在,万一魔性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几乎所有神的想法都是这样的,没有人愿意窥探一个魔物的内心。
到此刻他才知晓,原来他的心中藏着如此多的悲伤和痛楚,他也会因为旁人不善的目光而难过、失落,会因为没有亲人和朋友而觉得孤独,会因为心爱之人不爱自己而心生悲怆。
原来并不是所有魔,都只知残暴杀戮的……
文昌星君阻止不了摹冽,只能看着他挣脱自己的搀扶,脚步虚浮地朝外走去。
那把沾满血的青铜剑被随意扔在地上,那疯乞丐也还昏迷着。
他必须弄清楚那疯乞丐为何突然提着剑闯进来伤人。
文昌星君召唤出自己的法器——云隐镜,对准地上昏迷的疯乞丐,照出了今日之事的因果。
那疯乞丐原是一名修仙人士,几年前,在与同是修仙人士的妻子游历四海时,遇上一暴戾的魔物,那魔物在十八万年前的神魔大战中被击落凡间,因身受重伤躲在人间休养生息多年,伤好后突然现世,吞吃了许多人,其中便包括修仙者刚刚临盆的妻子和孩儿。
天界在得知此事后,立即派出神将下凡除去了魔物,但那之后,这名修仙者便疯了,时常有人看到他举着一把青铜剑晃荡在咸阳城的街市间,疯疯癫癫地喊着要除魔,时而大哭,时而大笑。
因为从未伤过人,所以这么长时间以来也没人管他。
今日之所以突然持剑闯进来,许是感知到了这酒楼中有魔气,受了刺激,又分不清魔气是从何人身上散发出来的,便提着剑乱刺了。
文昌星君叹了口气。
这亦是个可怜之人。
他蹲下身,用云隐镜对准昏迷的疯乞丐,两指并拢,合起双目,默念咒语施法催动云隐镜,一道清澈的银光如同水流般从镜中徐徐钻入疯乞丐的额头,洗涤去他痛苦的过往、修复他失智的大脑。
待施法结束,文昌星君收回法器,疯乞丐的身体和衣着随之变得整洁,一尘不染,一如在云隐镜中看到的,疯乞丐从前尚为修仙者时,身着白袍意气风发的模样。
离去的人已然离去,可活着的人终归要好好活下去,待他醒来,便会忘尽前尘事,只记得自己是个仗义行侠,立志要守护人间的修仙者。
而那把刺伤摹冽的青铜剑,并不是这名修仙者之物,那原是天界一名神将的法器,神将在神魔大战中陨落之后,法器便掉落入了人间,机缘巧合之下被这名修仙者捡到了。
文昌星君离开前不忘将那青铜剑净化去血污,收进乾坤袋中,准备带回天界,有朝一日待那神将复位,得以归还。
方才酒楼中的人逃窜的逃窜,躲起来的躲起来,也有胆子大的,见行凶者被击倒后,便围在四周看热闹,目睹了文昌星君施法的过程,瞠目结舌道。
“这是……是神仙……”
文昌星君站起身,抬手朝四周挥去,一道银光如萤火般散出去,周围的人双目立刻变得迷离起来,再回神时,已经忘却了方才所见之事。
文昌星君走出酒楼。
身后的凡人见有一衣着光鲜的公子晕倒在地,慌忙上前,七嘴八舌地讨论,有的帮忙搬人,有的主动跑出去请大夫,一派祥和景象,哪里知道这翩翩公子方才还是个疯乞丐。
文昌星君唇角露出一个笑,探寻着摹冽的气息追上去。
他在城外一处偏僻的湖边寻到了摹冽,后者的步履极慢,脚下蜿蜒着一道长长的血路,再这样下去,他的血怕是要流干了。
文昌星君缩地成寸,出现于他面前,挡住他去路。
“你要去何处?”
“你如今身受重伤,该寻个地方好生休养。”
摹冽也不知自己要去何处,他只是觉得有些累,想要寻一个安静的地方睡一觉,只是想了许久也不知能去哪里,便漫无目的地走着、走着,直到走不动了为止。
他没力气同文昌星君说话,也不想看到文昌星君的脸,看到他,他便想起这个人同阿执哥哥亲密无间的场面,叫他好伤心。
摹冽皱眉,迟缓地转过身,可下一秒,便因失血过多体力不支,脱力地倒了下去。
“摹冽!摹冽!”文昌星君慌忙蹲下身,将人半抱起在怀中,轻晃他的身体。
他从前不肯收他为徒,因为觉得魔生来心性不堪,他不愿日后教出一个逆徒,脏了自己的声名,便索性一口回绝。
如今却心生许多愧疚和悔意。
他自诩爱苍生胜过一切,可这魔便不是苍生么,他竟因他的出身而心怀偏见。
文昌星君唤不醒摹冽,只得将他背起,往城内而去。
他在城内寻了一处僻静之地,幻出一座宅院,将摹冽置于床上,以法术净去他身上的血污,为他包扎好伤口。
可那青铜剑本就是为诛杀魔物而生,上面篆刻的咒语极其厉害,剑身入体时不仅会伤及肉身,还会撕裂魂魄,因此那血怎么都止不住。
文昌星君擅长疗愈之术,但神魔殊途,那些疗愈之术只对神有用,他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召来仙鹤传消息给燕执。
到了后半夜摹冽便开始发起高热说胡话,文昌星君以棉布沾水,不断为他拭去额头上冒出的冷汗,摹冽突然抬手扣住他的手腕,眼角涌出泪,哽咽道。
“阿执哥哥……”
“不要走……阿冽错了。”
“阿冽知错了……求你,不要走……”
文昌星君愣在原地,不想这个人连梦魇,都会梦到身边人在离开他。
他正出神,摹冽却忽然睁开了双眼,他眼眶中满是泪水,望着文昌星君怔了一会儿,意识到自己认错人了,目光逐渐冷下来,难堪地侧过脸去,不再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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