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都拿出来了,不如把这条金线天魔给我封印吧?”
行幽断然拒绝:“不行。”
苏折笑道:“我如今已升至五阶,实力更强了许多,封印的天魔数量也该增加一些,你不至于这么小气吧?”
“也就你有胆子说本尊小气。”行幽语气一转,“其余天魔都可以讨要,唯独这一条不行。”
苏折道:“你都已把逆转生死的权能赐给了我,还怕我自己弄死自己不成?”
乍听此言,行幽的眉头,便如裂开的锦缎波纹般折了一皱,眼神忽的一黯,像被戳中了什么心酸往事。
他骤然黯淡,苏折却只是微笑以对。
这样平和一笑,已是许久未曾有的了。
“过去的事已然过去,我已不再去想,也不会再念,尊上也已把回转天地的重要权能分赐给了我,你若还在怕,我可就要生气了。”
行幽一愣:“你……敢对我生气?”
苏折却依旧是笑着说出这话:“你连自己身上的一部分都舍得割让给我,可不就让我有胆子生气了么?”
若是放在平时,这话可能会叫行幽又发一场不大不小的火。
可是放在如今,却只是叫他莫名其妙地安心了几分。
苏折在那场不欢而散之后的戒备与提防,终究是被消解了。
他二人在无言与沉默中品读对方的眼神,旁边的孟光摇却是丈二摸不着头脑,还以为他俩还因为分配天魔的事儿而闹别扭,干脆提出了一个胆大的建议:“要不让我来保管着金线天魔,不就万事大吉了么?”
行幽被骤然打断,瞪他一眼:“你连他的十分之一谨慎都没有,罢了吧。”
说完,便也不等任何人做出反应,他率先给了一个极其暧昧的动作。
他以掌心对上了苏折的掌心。
以自己五指缠了苏折的五指。
仿佛血脉交融,交换体内的流液似的,那条金线一路穿过了魔尊的脏腑,再从魔尊的掌心伸出,带着行幽身上的精华之血,彻底钻入了苏折的掌心。
自此,那条曾经推动过数次生死变故的金线天魔,最好用的工具人天魔,终于又回到了苏折的掌心之中。
苏折捻着这线,心中感慨占到了四分,可剩下六分却多是欢愉与放松。
放归了金线天魔,是不是也意味着,行幽终于能够放下一些过去?
也许他们之间,可以再多一些真正的信任与关怀,少些试探和提防了?
行幽下一句却看着苏折,道:“这条金线,在被加强到极致的时候,甚至可以切割空间,切割能力,甚至是切割一个人的魂魄。”
一提起“切割”,苏折忽然想起了客栈里提到的那些惊人言语。
“行幽,关于画祖……”
话未说出下个字,便被行幽的一个眼神打断了。
他看向了孟光摇,苏折立刻闭上了嘴。
倒不是他不信任孟光摇。
而是不信任孟光摇的嘴。
这是一张能说透太多秘密的嘴,还是让他的主人少听到些秘密为好。
“此地不便久待,画轴山的人恐怕很快就要赶过来……你还不把这李墨花给处置了么?”
苏折诚恳道:“我有些事要审问这人,他还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
行幽警告道:“你得知道,你的身份可能已经暴露了。”
苏折笑道:“暴露不暴露,得问过这家伙才知道啊。”
“这厮虽恨画轴山,但也不喜魔门,你从他身上问不出什么。”
“可这是我费了千辛万苦,第一次为尊上抓了个画仙居士。你就大度一回,让我自行处置一下自己的战利品也无妨吧?”
这般抓乖卖巧,得寸进尺,若是换做旁人,怕是一句话都说不完就要被砍、被切成无数条肉干,然后在太阳底下晒成灰了。
可行幽却只是瞪了他一眼。
似嫌似催,如闷如气,却没有像之前那样冷嘲热讽,只是语气一挑,高高扬起,又轻轻放下。
“你既想审,就慢慢审,倘若你真能从他的嘴撬出来一些有趣的情报,我就接着告诉你更多关于画祖当年的事儿,倘若你扣着人却问不出什么,我就把你身上最漂亮的几根羽毛拔下来做个环,你信不信?”
“好好好,你的手艺我自然信得过,可这环给谁戴?”
行幽凉凉笑道:“当然是戴在你的要紧处了,蠢鸟。”
苏折的笑忽然退了下去,什么是他的要紧处?
行幽这家伙,不是过分正经就是过分不正经,这和公然调戏有什么区别?
孟光摇在一旁听得半疑半惑,正想问上几句不该问的话,上前半步都没有,苏折和行幽两个几乎同时回头看了他一眼,把他的疑惑和步伐都给瞪下去了。
接着,行幽带着孟光摇,化作一道黑色流光,从地面一飞冲天,直往西面飞去。
而苏折则振翅一飞,用单边翅膀四处飞翔,果然瞧见了一个隐秘的山洞,便飞入洞中,在黝黑无光的洞中磋磨出一丝火焰,借着火光,他展开了画轴。
他触及这被行幽消化后又吐出来的画轴时,只觉好像摸到的不是一层纸,而是一层细腻如玉的人|皮似的。
他将手指放在画轴之上,稍许触摸,画面竟然好像湖面一样泛起了层层的涟漪,但荡漾起来的不是波纹,而是一层层半透明的符咒字样。不多久,随着他心意转动,那些复杂而深邃的字样,逐渐变成了他想要看到的模样——也就是简体字。
看来,这幅画被行幽改造消化过以后,又感觉到了他身上的行幽的气息,就已经认他为主人了。
拥有一副画祖的空白画轴,该是怎样的体验呢?
苏折微微一笑,把手伸进去许多,再之后,竟然整个人都深入了这幅画,就好像他的身躯被一种奇异的力量拉入了画作之内。
画中原本拥有的莲花池、道长,以及八个无脸的仙家童子,此刻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白茫茫无尽头的天地,连边界和距离都难以捉摸,三维的空间感在这平面中仿佛消失了,只剩下二维在,这导致近仿佛就是远,远似乎就是近,光源仿佛四处都在,又仿佛四处都不在。
苏折举目四望,果然看见了李墨花蹲坐在一个角落,似打坐,似调息,也似艰难喘|息。
他靠近一看,对方终于抬起了那头半白不灰的头发,他的面孔倒还好,添了几分细纹,但看着还是三十多岁,只是眼神却苍老了太多。
看他的样子,似乎是因为对着那本因果之书许愿多回,耗损了太多修为,直接从五阶降成四阶了。
可如今苏折却借着因果之书的诅咒,一跃成了五阶。
这不得不说是一种天大的讽刺与笑话。
李墨花见他久久不言,只随意道:“你关押我在此,应该不是想整日就这样看着我吧?”
苏折倒是拿出画笔,随手一摆,便在这空白世界里画出了两把椅子。
这椅子仿佛是由新鲜的墨水凝结而成,闻着还有丝丝缕缕的墨香,苏折这就一展衣摆,大大方方、悠然自在地坐了上去。
与他的坦然放松不同,李墨花一改之前的傲慢,几乎是咬牙、含恨,却又不得不拘谨和小心地坐在了苏折的对面。
“苏折,你到底想对我做什么?”
第131章 揭
苏折笑道:“你知道的,我想知道更多关于诡画派的事儿。”
李墨花却目光定定地看向他,道:“你问我之前,我得先弄个清楚——是谁告诉你我就是诡画派的内奸?是不是徐云麒?”
苏折想了想,笑道:“反正你也给我讲了故事,告诉你也无妨……是丹希大居士对你的态度特殊,再就是魔尊的提醒,才让我联想到你就是内奸。”
李墨花目光一沉:“竟和他没有关系么……”
他叹了口气:“我还以为是这个师弟怀疑上我,警告了你,才叫你联想到我的身份,没想到会是大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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