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间,他瞳孔又是一缩,叫出声来。
夜太黑了,他看不清捉妖师脸上的神情,但他在这一段攻伐中好像完全地被掌控,手心的妖力几次聚拢又溃散,他被蛊咒控制得彻底,朦胧里只有呼吸声在耳边响起,他趴在捉妖师的身上攥紧拳头,分开的腿颤着,头脑昏沉。
直到天快亮起的时候,一切才结束,这一夜的放纵无人知晓,岩洞里已经是一片狼藉了,他在无知觉的时候被捉妖师抱了出来,放在露天的巨石上休息,腰上遮挡着的是捉妖师的外衫。
他躺在巨石上,感觉到蛊咒的力量在渐渐消退,才发觉岩洞周围都已经被布下了法阵,确保不会被其他的捉妖师发现虚弱的他。
很细心也很妥帖,只是一切都太过周全。
他闭上眼,收拾好一切的捉妖师捧着水走了过来。
“要喝水吗?”捉妖师问道,“我知道你能治愈自己的伤口,不过我还是帮你处理了一下。”
“……”
让一个人类上手处理那种伤口,真丢妖。
“晶核和吃的我也收拾好了,给你放在了空间戒指里,希望你会用得上。”手指好像被人抓起了,他眉头一皱正要睁开眼,就感觉到像是什么东西套了上来。“这是我们家祖传的空间法器,但我一直都没有用。”
“我不需要。”
“带着吧。”捉妖师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你不太像是会照顾自己的样子。”
“……”
这个人类真是烦,头一天塞给他一枚红铜戒指,第二天又给了他一枚空间戒指,一只手总共就五根指头,两根都被套上了东西,累赘得紧,更麻烦的是他回到本体之后还带着人类的法器,是会被那帮大妖笑话的。
喔,差点忘了,他已经被那几只大妖审判放逐了。
耳边声音仍旧持续响起,“你要喝水吗?”
“砰”一声,水洒在地上,他睁开眼看向捉妖师,眼里带上了不耐烦。“走开。”
捉妖师一怔,像是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
“抱歉,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
他的双腿还垂在巨石边,只有一件外衫遮着关键部位,按道理这种丢妖的事他是要杀人灭口,毁尸灭迹的,现在没对这个人类动手就不错,竟然还要各种来烦他。
昨夜这个人类明明知道他是那样的处境,却还留在岩洞内没有离去,不就是等着他失控后发生那样的事吗?
他坐起身来,任晨曦映照着他身体显出轮廓来,银发散下,他冷淡地看着面前的捉妖师。
“人类,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捉妖师愣住。
“我的意思是,”他又重复了一遍,“你现在可以滚了。”
·
江狸再醒过来的时候,就感觉头有点疼。
午睡睡得太久了,睡得他浑身没力气,阿猫已经回房间了,江狸撑手坐了起来,拉开窗帘,又忍不住拍了拍脑袋。
是梦吗?
但又不太像。
江狸伸出手来,右手的手指上还套着红铜戒指和空间戒指,和梦里捉妖师送给他的一模一样,不同的是,他这两枚是陆慎言送给他的。
能换装的红铜法器在哪里都能买到,款式相似也不稀奇,只是空间戒指却很难寻,但如果那梦中的戒指和他手上这只是同一只的话,鹤不归身为器灵应该会知道啊。
好奇怪的梦。
江狸拿起床头柜上的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他随手把鹤不归召了出来,走到门边看见楼下的陆慎言仍然在和那群族老闲聊。
“怎么了,江小友?”鹤不归笑眯眯地从背后出来看他,“近来和陆小友的感情不错啊。”
“……”就没见过一把年纪还那么八卦的器灵,江狸转过身去,“鹤老,我有事要问你。”
“小友请说。”
“你在遇到我之前,有过别的契约对象吗?”江狸问,“或者往前推几百年,你对自己的来历有什么印象吗?”
鹤不归眼露疑惑,捋了捋不存在的须子,大半个身子又飘了起来。“小友为何忽然如此问?”
“做了个与我有些相干的梦,有些好奇。”
“凡梦之事,大多由心幻出,虚虚实实难分真假,”鹤不归负手说,“不过往前推几百年,老朽应该都在李家祠堂才对。”
“李家?”
江狸忽然想到了李善。李善说过这空间碎片原本是他们李家的东西,李家和陆家徐家一样都是中都世家,陆家善符咒,徐家善法器,而听说李家的人对于空间之力的掌控度特别高。
这枚空间戒指传到李善这代一直不认主,所以其实也没什么用,但偏偏又是个珍贵物件不好脱手,也就留了下来。
所以梦里那个捉妖师,是李家的人?江狸眉头深深皱起,他难道还和李善的老祖宗有过一段露水情缘吗?
江狸挠了挠眉心,有些烦躁,此前他从来没有相关的记忆,他只知道他被驱逐出高妖以后,上雪山之前的那段过往与一个捉妖师有关,却没有想到是欢好一夜的关系。
这要是让陆慎言知道了,恐怕连天都能打出一个窟窿。
“鹤老,再往前的事,你还记得多少?”江狸追问道。
“这个——”鹤不归又捋了捋须子,“老朽记不得了。”
“你不是器灵吗……”
“器灵也不一定能记得住所有事,”鹤不归笑眯眯说道,“像我们这种活了不知道千年万年的存在,老年痴呆也实属无奈。”
“……”
“不过老朽一见江小友就觉得亲切,应当是从前见过面的。”鹤不归补充道。
江狸靠在门边,多少有几分无奈。
·
陆慎言晚饭是和楼下那群人一起吃的,也不知道聊了些什么,聊了那么久,像是怕他饿到,还特意叫阿猫上来给他送了点吃的。
他一口没动,摸着自己的断尾还在想梦里的事,他终于意识到可能是自己的传承记忆出了问题,那么出问题的原因,应该就在断尾上。
断尾可以再长,但那些往事到底是想起来好,还是遗忘了好?
江狸指尖轻点着,拿不定主意,他出神着没发现陆慎言已经上楼来了,床板忽然轻轻响了一下,江狸下意识回过头,下一刻陆慎言的手臂就已经圈住了他。
几天没刮,下巴那边长了点青色的胡茬,陆慎言用下巴亲昵地蹭了蹭他,蹭得他痒痒麻麻地眯起了眼。
“别——”
“怎么不吃饭?”陆慎言手掌摩挲着他的腰,“是在楼上待了一天太闷了吗?要不要出去走走?”
“不用。”
他看了看陆慎言,有些心虚地避开目光,但又被陆慎言吻了上来,吻出了声响,他低哼了声往床角缩去,又被追上来抱住了。
“在想什么,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陆慎言注意到他刚才在摸自己的断尾,又上手去跟着摸了几下,眼神有些晦暗,“是因为中都夫人吗,你这里什么时候才能长出新的?”
“你昨晚不是问过一遍了吗?”
“你没回答我。”
“断尾重续其实也不是太难,”江狸说,“……但除了伴生能力的滋润,还需要一样药引。”
“是什么?”
“万物灵长的涎液。”也就是人类的唾沫。
因为尾骨本身就是伴生能力的来源之一,所以光靠江狸自己的伴生能力是无法彻底治愈的。他看了眼陆慎言,心思还在午后的梦里。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把这几百年前的旧事告诉陆慎言,不过如果他不说,陆慎言应该也无从知晓。
万物灵长的涎液能不能让断尾彻底长回来,他也不能肯定,但他能确定的一件事就是,如果他的断尾恢复了,剩下的传承记忆也肯定会补足,到时候他就能看清记忆里捉妖师的那张脸,也能知道那个捉妖师的真实身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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