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事务所(星际)(84)
沈西四周张望，才发觉自己置身于了一个古色古香的酒馆中。
而崔煜就站在他的身侧，他顺势打开了一壶酒，灌了自己一口。
沈西不明所以，“崔、崔煜，这里是？”
“几百年前，我得了一枚铜镜，在铜镜内可以幻生出天地万物。机缘巧合，它认我做了主，若不是沾了我的灵力气息，刚才你就进不来。”
话音刚落，刚才那名呼喊的店小二，就从崔煜的身体里穿了过去。紧接着，他继续若无其事地朝着楼下走去，全然没有察觉出崔煜的存在。
沈西瞪大眼睛，下意识地点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子。
“一切都是假的，对于他们来说，我们也是不存在的。”
铜镜内的世界，真真假假、虚虚实实。
而沈西和崔煜，只不过是个旁观者的虚体罢了。
“原来如此。”沈西第一次遇见这么新奇的事物。他不免在心中感叹，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他学着崔煜的样子，将酒罐子的封口打开，浓烈的酒香瞬间就溢了出来。沈西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就被呛得直咳嗽。
这一闹，沈西对手上的这罐酒，瞬间打消了念头。
崔煜看见他的样子，轻笑出声，笑嗔了一声，“没出息。”
沈西也不恼，揉了揉被酒味弄得发痒的鼻端，张嘴问道，“那现在是什么时间……”
余音未落，街道上就响起了声音。
“小公子啊，你等等老奴啊！”
崔煜脸色微变，沈西见此，连忙走到窗边，朝外探去。
大街上，人烟稀少。
一个身穿白衣的少年正疾步朝前走去，而他的身后，跟着一个中年男子，步伐急急，气喘吁吁。
少年听见身后人的呼唤，转过身去，他微仰着头，容貌还显着点率性稚嫩，一袭白衣衬得他极为出挑。
只是他的眼尾微挑，明亮的眸色透出流光转动。他看着中年男子劳累的样子，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偏生出一种邪美。
两种不同的气在他的身上融合，十分特别，但不怪异。
这一下子，沈西彻底反应过来。
街道上的少年分明就是崔煜！或者说，是少年时期的崔煜！
“崔煜，这……”沈西满是惊奇。
“是我。”崔煜简单明了，“看下去就知道了。”
沈西闻言，没再吭声。难道崔煜是把以前的事情，在这铜镜里都回忆了一遍？
那宗珩大哥呢？会不会也出现在这里？
沈西胡乱想着，在感到不可思议的同时，心头也被好奇填满。
“顺叔，瞧把你累着！”少年崔煜重新走到顺叔跟前，替他顺了顺气，“您老就别担心了，我就是去买瓶桂花酒尝尝，出不了大事的。”
“小公子啊，不可以啊。”顺叔摆摆手，语重心长道，“我替你瞒着老爷喝酒的事情，就已经很不对了！”
沈西闻言，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崔煜手上的酒罐子。
敢情从小就会喝酒啊？怪不得酒量那么好。
“再说了，今晚是鬼节！你看看大街上都没几个人，说不定你那家桂花酒铺也没开。”顺叔仍是劝个不停，“小公子啊，迟点你万一撞上了阴官，再撞上点吃人的小鬼，出了事情……”
顺叔滔滔不绝地讲着‘鬼’事，倒真让少年崔煜感到了一丝害怕。
他缩了缩脖子，捂住耳朵，“顺叔，你别说了！我、我去去就行，不会遇上那些鬼东西的！”
少年崔煜似乎是怕顺叔再唠叨，话语刚落，就撒腿跑得没影子了。
沈西见他这活泼样子，乐呵出声，“崔煜，你少年时也太皮了吧，还偷偷喝酒？”
崔煜闻言，挑眉。他从酒馆里走了出去，“我父亲是读书人，考□□名后做了个官。他一言一行都恪守书中教诲，觉得喝酒误事，所以从不允许我碰。”
沈西和他并排走着。
“要不是为了那家桂花酒，说不定，我这一生都会不同。”崔煜轻言道出。
沈西还没来得及理解这话的深意，崔煜就停了下来。
前方熟悉而清亮的声音再次响起，是少年崔煜。
“果然好运气，趁着打烊前买到了！”说话间，还带着愉悦和满足。
一个昏暗的小巷内，少年崔煜拿着一壶酒，特意打开，放在鼻端嗅了嗅。再次抬头时，满脸陶醉。
忽然间，巷子内突然传来‘咕咕’的诡异声音。
正全神贯注看着的沈西，被这声音戳得头皮发麻。而对面的少年崔煜，显然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的神情凝固，继而升起恐惧。
诡异的声音越来越多，不断地回荡在巷子内，甚至还有什么，在抵在他的耳畔吹气。少年崔煜想起刚才顺叔说过的事情，顿时惊慌失措，毫无章法地喊叫着，朝着巷口跑去。
可不知怎么，巷子的距离被无限地延长，好像就是跑不出来。
忽然间，他在黑暗中撞上了什么，身子顿时僵硬了！
被恐惧全面支配的崔煜再也控制不住，喊了出来，“鬼啊啊！啊啊别抓我！”
“我不该偷偷去买酒喝的，我错了！”
凄惨可怜的声音传来，沈西原本紧揪着的心情突然一变，嗤笑出声，“崔煜，原来你怕鬼啊？”
崔煜睨了他一眼，欲盖弥彰地喝了口酒，没答话。
沈西忍着笑意，继续看着。
少年崔煜尚处在惊吓中，又莫名撞上一‘物’。手上的桂花酒罐顿时掉落在地，罐碎酒溅，甜美的桂花酒香散了出来。
突然间，涌出一道光亮。
“别怕，我不是鬼。”简单六个字，在耳畔响起。
温润的声线，带着莫名令人安定的味道。
“嗯？”少年崔煜听见这声音，小心翼翼地睁开了紧闭的双眼。
对方手中拿着一颗珠子，散发出了光亮。崔煜见巷子内不再昏暗不堪，这才慢吞吞地抬头。恰时，对方也正低头看向他。
男人的长相很俊毅，如同雕刻过的五官，棱角分明。深邃的眸色中含着点笑意，薄唇微抿，透出一丝性感。简单淡青色的长袍加身，偏生出一种优雅华贵的味道。
旁观的沈西见此，不由自主地抱紧酒罐子：这面容，分明和宗辞有着几分相似！这人，是宗珩大哥？！
“宗珩……”身旁突然传来低喃。
早有预料的沈西，不由看向旁边的崔煜。而对方正紧紧盯着巷口的两人，眼中的情绪复杂到让沈西心疼。
崔煜由于惊吓，眼中还敛着点水意，白皙的脸上透着点红晕，看上去可怜巴巴的。
“……这里有鬼。”他不忘提醒宗珩一句。由于紧张，崔煜还浑然不觉，此刻的自己正紧贴着宗珩。
宗珩眼中的笑意更为明显，他退后了两步，离开崔煜。
哪知崔煜立刻迈了两步，跟上他。
宗珩没说话，转身朝着巷口走去。生怕自己落单的崔煜紧巴巴地跟在他的后侧。
这回，两人才走了几步，就出了巷子。
崔煜瞧见自己熟悉的街道，终于松了口气，他毫不吝啬地朝宗珩扬起笑意，“谢谢。”
灿烂的笑意，令人目眩。
宗珩明显一滞，随即弯起嘴角，叹道，“像你这样娇贵的小公子，鬼节还敢出来乱跑？府中没人管？”
崔煜低头瞧了瞧自己，反驳，“我才不娇贵。我就是出来买个桂花酒……”
话还没有说完，崔煜就盯向了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
崔煜回想起刚才的画面，开口，“因为撞到你，我的桂花酒没拿稳打碎了。”他凑近宗珩，仰头玩笑道，“你说吧，该怎么办？”
好了伤疤忘了疼，显然最适合形容此刻的崔煜。
“是吗？”宗珩挑眉。
“当然。”崔煜理直气壮地点头，明亮的眼睛里闪过狡黠。
宗珩无奈轻叹，可心里莫名多出一丝趣味，很想再与这个小公子闹上一番。
宗珩扬了扬自己的衣摆，低声道出，“因为某个小公子怕鬼，无缘无故撞上我后，自己还失手翻了桂花酒，结果酒水全溅在我衣服上了……”
崔煜低头看去，只见宗珩的衣物上，沾了大量的酒水，颜色一深一浅，很明显。
这下子，崔煜也觉得不好意思起来，耳根子有些发烧。
宗珩走近他，原封不动地将那句话奉还，“你说吧，该怎么办？”
第86章 红绳劫05
——你说吧, 该怎么办？
崔煜一时语塞, 强装着脸上淡定, 心里不免认真回想起来。
怕鬼的人是他, 撞到别人的人是他，把酒打碎的人是他, 就连弄脏别人衣服的人……也是他。
崔煜越想越觉得难为情, 脸颊竟烫得通红。
宗珩饶有趣味地盯着他。
“虽然我是和你开玩笑的, 但是听你一讲, 的确是我的不对。”崔煜想了想, 干脆果断地承认错误。
宗珩见他坦率的言语, 不免一笑。
崔煜拿不准他这笑的含义, 又想着赔礼道歉, 于是试探着问道, “要不，我赔你一件衣物？”
他打量了一下宗珩的身形, 思索着说，“虽然我家就在不远处, 但是我的衣物, 你应该穿不下。今晚是鬼节, 很多铺子都没开, 等明天行吗？”
崔煜仰头，一双泛着碎碎星光的眼眸格外迷人。
宗珩原本也没别的意思, 只是觉得眼前这少年, 和自家弟弟年纪相仿, 才想着逗上一逗。
哪知少年不仅当了真，还想着给他赔礼道歉。
宗珩是千乘国现任的君上，随身所穿的衣物并不是普通材质，民间衣料自然代替不了。
可不知怎么，面对少年充满希翼且真诚的目光，他竟破天荒点头，“好。那到时候，我也赔你一瓶桂花酒。”
崔煜闻言，当即冲他弯起嘴角，“好！那就说定了！”
少年的长相本就七分纯挚，三分邪气。如今一笑，眼波流转，更是令人移不开眼。
“嗯。”
街上传来时辰敲响，时间不早了。
“太迟了，我要先回去了！”崔煜想起严格的家规，匆匆留下一句，就跑了。
宗珩看着他跑远，张了张口，终是没说话。
他刚欲转身离去，崔煜却突然停下，回头朝他喊道，“我叫崔煜！”
说完四字，他就停了下来。宗珩当即明白他的意思，开了口，“宗珩。”
“明天见！”
一直充当旁观者的沈西，看见这一幕，才算明白了崔煜先前那句话的意思。
——要不是为了那家桂花酒，说不定，我这一生都会不同。
少时的崔煜，所有的笑都是发自真心的。而现在，他所有的笑，都是用来掩盖残缺不堪的心。
周围的幻境开始慢慢模糊。
崔煜给自己灌了口酒，轻声道出，“后来，我才知道。宗珩那天是来捉鬼，提升修为的。结果……被我这个意外搅黄了。”
“我送给他的那件衣服，对他来说，明明再普通不过。但他却视为珍宝，保存得很好。”
沈西听他平淡不已的语气，难受至极。
“第二天，宗珩带来的桂花酒，比那家铺子里的更好喝。我渐渐迷上了，总是想着拿东西去换酒喝。其实，就是找个理由缠住他。”
日子一长，两人自然相熟。有些感觉，不用多说，就已经萌生。
崔煜眼中泛着一丝水光，迷离道，“后来，他很认真地问我，想不想一辈子都喝到桂花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