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好像,并不认识,对吧?”
唐毓指尖划过面前咖啡杯的杯沿,静静聆听着。
桑昭使劲地想借口和由头,他或许是灵机一动,或许是笨头笨脑,总之,他满怀希冀地开口,问:“你养过猫吗?”
唐毓偏过头,若有所思地盯着桑昭的侧脸神色。
何桑炽不知道桑昭为什么突然说这个,但礼貌回复:“养过。”
“我养过猫。但是,是在我小时候养的了,我上大学离开家的那年,它就去世了。”
提起养过的小猫,何桑炽打开了话匣子,多说了两句。
“其实它那个时候才十岁,换成人类的年纪,也才六十五岁而已,它应该再多活许多年的。”
她喃喃道:“应该再多活许多年的……真是坏猫,一点儿都不长寿。”
桑昭低头看着吃光了巴斯克蛋糕的空盘子,盯着上面落下的一点残渣。
这是第一次,何桑炽没叫他好宝宝好猫猫。
也是第一次,桑昭附和着:“……是坏猫。”
对不起,没有再多活许多年。因为十岁已经是老年猫咪啦。
但他的样子那么年轻,体检测出来的数值也健康到令人惊诧。如果再不死掉,就会被怀疑。
他不想离开的,可也不想被怀疑。
小妖怪要很艰难小心地生活,才可以在人类社会里混下去。
现在不也是这样的吗?他不能说实话,要使劲想办法。
桑昭舔舔干巴巴的嘴唇,开始编瞎话:“我今天突然打你前男友,是因为我昨晚做了一个梦。”
他比比划划地说起来。
“我昨晚梦到了一只小橘猫,是他拜托我来的。我想,他可能是想给你托梦,是想找你,但是,他可能托梦托错了。”桑昭抠着自己的手指尖,紧张地说。
听见他这样的话,何桑炽猛地抬起头,盯着他,诧异极了。
“……对,它的确是一只小橘猫。”她不可置信地道。
第24章 你好,小猫护卫!
桑昭在何桑炽的目光里,几乎败下阵来。
是的,他换了口吻,转了视角,压抑语气,可他想说的,仍然全部都在他的话里。
桑昭望着她:“那是一只很小的橘猫,红虎斑橘猫,从爪子尖到尾巴根都是橘色的毛,一根白毛都没有。短毛的,毛不长,但很密实,远处一看,一团都是灿金色的。爪子肉垫是粉色的,喜欢吃金枪鱼。”
他每说一个点,何桑炽的目光就亮一分。
“他托梦给我,知道你会伤心,就一定要我来看看。”
何桑炽倒吸了一口气,眼前立刻模糊了起来。在朦胧的视线里,她使劲屏住呼吸,只肯让眼泪氤氲在眼眶里,不叫泪水落下来。
她不信什么教派,若是换成别的旁的什么,她早就敷衍糊弄着走掉了。
可她现在稳稳地坐在卡座上,身子都急切地向前探去。
因为这是关于小猫的事。死去十年后,才笨笨地找人托梦,还找错了人的小猫,她多么想多听一些小猫的事。
桑昭说起话来,尾音也像是打着卷儿:“他想对你说……他很想你,他很谢谢你当初捡他回去,养他长大,他很遗憾自己不得不那么早地就离开你……他不想看到你难过。”
“他就,只是想着,没有什么值得叫你难过,那个害你掉眼泪的男人也不行。”
桑昭掩饰着,低着头,急切地说:“所以我想着我就来这里看看,或许只是一个莫名其妙的梦呢!”
“但你真的在那里哭了,我就想,我要帮小猫出一下气,我不帮小猫我帮谁呢,我又不喜欢小狗,小狗都是狗里狗气的坏家伙……”
他说着说着,就开始语无伦次起来。可他说些傻话的时候,何桑炽也视如珍宝地听着。
“很不可思议。”她轻轻总结道,幸福地微笑起来,“但我相信。我真的相信。”
要是现在桑昭开口骗她二百块,她都能立马转账的那种信。
她眼里带着水汽,可笑容却那么灿烂,缓缓地,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这是我这几年,不,这辈子遇见的最离奇、最匪夷所思、最无从考证,但最可爱、最有趣、最奇迹的事情。”
桑昭也跟着她一起傻笑起来。他看见何桑炽高兴,他就发自内心地快乐起来。
“没准,它不是托梦找错了人,它是千挑万选后选中你的呢。”
何桑炽幻想起来。
“你看,我的名字里有桑,而你也姓桑,你的头发。”她指了指,示意道,“是和它差不多的橘色。”
她呢喃着,像是在和桑昭说话,却也像是自言自语:“它如果还在,你来我家做客的话,它会很喜欢你。会枕到你锁骨的位置,扑到你头上,玩你的头发。”
唐毓一直注意着他俩的谈话。
他发现,何桑炽明明在很真情实感地说实话,可桑昭扁着嘴,看着像是要哭了。
唐毓还没来得及安慰桑昭,桑昭却在桌子下面,戳了戳唐毓的大腿。
他在暗示,他们可以走了。
桑昭怕再说下去,他真的嗷的一声哭着大叫着妈妈妈扑到何桑炽怀里,那就不好收场,也真的解释不清了。
他深吸口气,猛地拉着唐毓站起来,和何桑炽道别。
“总之,就是这样,你一定不要难过,那就,再见啦!谢谢你的蛋糕和咖啡!”
说完,他扯着唐毓,转身就要离开。
何桑炽还没说够,还没加桑昭的微信,还没……还没做许多事情,怎么现在桑昭就急着走了?
她腾地站起来,张张嘴,连语言都来不及组织,凭着本能急迫地快速道:“我们加个微信,好吗?以后我们可以联系……”
何桑炽像是已经失去了什么,并即将失去更多的惶恐模样。
她无措地问:“我真的没见过你吗?我们真的不认识吗?”
但桑昭已经走出去好几步了。
按着成年人做事的方式,这种情况下,为了体面,为了不给别人添麻烦,总之她也不好再追上去。
她止住了步子,望着他的背影。
桑昭的背影,最显眼的就是他那头小橘毛,灿金色的,蓬蓬松松。
何桑炽突然提高音量,叫他的名字。
“桑昭!桑……”她喃喃补上了名字里的最后一个字,“……昭。”
桑昭没有回头。
他在他漫长的生命里,将永远记得她用小帕子裹着他,捡起他,给他一个家的那一年。
那一年她八岁,她小小的。他也是世间一缕初绽的灵魂,他也小小的,追着她拖鞋后面跑,喵喵地叫她妈妈。
他不能主动去见妈妈,不能有意地去看会叫他好宝宝的妈妈。
他只能寄希望于偶然,因缘际会下偶遇一面就知足了。
桑昭想着,因为许多规矩道理,我们无法刻意重逢,不能主动寻觅。
于是每一次偶然相遇,我都想保护你。
所以——
我会!摔遍!所有伤你心的!前夫哥!!
桑昭笃定地在心里发誓。
他和唐毓出了门,也没有打羽毛球的活力了。
唐毓的车子停在附近,干脆就先上车坐坐,再说其他。
桑昭恹恹地和唐毓上了车子,缩在副驾驶角落,像是一颗蹲在墙角的蘑菇。
唐毓进了驾驶位,探过身子,帮他系好了安全带。
“哎……”是唐毓温柔地叹了一口气。
唐毓不知道他为什么沮丧,但知道桑昭或许是在说谎。
因为是他约着桑昭,他选的场馆。不存在桑昭提前做了预知梦,按着梦里小猫的说法找过来的情况。
所以,桑昭是在掩饰什么呢?
无论桑昭掩饰的是什么,唐毓现在都不关心,他只在乎面前委屈的桑昭。
唐毓默默连着蓝牙,放着轻缓的可以抚平压力的钢琴曲,可桑昭还是闷闷不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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